不到十天，市委组织部就启动了提拔段丰的程序。
陆皓明找段丰谈了一次话。
段丰非常感激陆皓明的推荐。
说实话，段丰这种排名靠后的副县长，要提个正处级非常困难。50多了，再干几年就到人大政协去当个副职，等着退休。
到市里去，不仅升为正处，而且民政局也是个好单位。局长是个民主人士，他去了等于是实质上的一把手。
谈话之后第三天就是进去正式程序——民主测评，又过了一个星期，段丰就正式走马上任。
空出两个副县长的位置，一时，陆皓明住的9栋就更加门庭若市。
各种来自荐的，托人来推荐的，踏破门槛。
陆皓明不得不借全县财税工作会议的机会，专门谈了此事。
他说：“今天开的是财税工作会议，具体怎么做，淡县长有个长篇报告，大家做就行了。我在这里要讲一讲另一个问题，就是人事安排。
众所周知，我们空缺了两位副县长，大家都找我，希望上一个台阶，可以理解。但在这里，我要跟大家说明一下。
科技副县长，由省里下派，这个大家都不符合条件。
另一名副县长呢，我们会推荐人选，但并不能保证我们推荐的人选就一定能够当上。这是由市委决定的。
所以，同志们都不要来找我。”
开完这个会之后三天，之县就传开了，这次市委决定一个叫唐知行的人来当。
人们马上就弄清楚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唐知行的底细，原来他是陆皓明当局长时的办公室主任。
之县很多干部不满，他从教育局带了两个人来了，一个是小谷，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另一个是宁桂生。现在又带一个人来当副县长。还有李之华原来也是教育局长。
之县班子，不是全弄成了陆皓明教育系统的人了？
陆皓明只能硬扛。他确实不想从教育系统选人，可老唐推荐的，他没有办法啊。
谣言四起，陆皓明不得不又在一次全体科级干部会议上解释：
“最近，妖风四起，说我陆皓明专门从教育系统进人。我可以拍胸脯，这次将要来的副县长是市委安排的。
他们安排谁，我无权作主。只能说即将来的唐副县长与我共过事，是一种巧合。”
过几天，市委组织部来了一名副部长送唐之行、龚美娟两位副县长上任。
陈惠玲走了，宁桂生把龚美娟安排在第三楼，把唐知行安排在陈惠玲原来的套间内。
当天晚上，陆皓明找唐知行作了一次长谈。
他说：“知行，欢迎你来之县，再一次一起共事。但之县这个地方比较复杂。他们对于上面下放来的干部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这也应该理解他们的心理，在基层摸爬滚打一辈子，就是为了得到提拔，有一个空位子，上面就放一个人下来。大家就有意见。
所以我要告诉你的是——大家表面上跟你握手，说欢迎你，心里在骂娘。工作上也会使绊子，就等着看你的笑话。你一定要少说多做。”
知行毕竟只在教育局待过，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听了陆皓明这一番话，吸了口冷气。
与他的想象完全不同。他想自己当上副县长，陆皓明又是书记，有陆书记罩着，肯定跟在教育局里一样，一顺百顺。
想不到才报到，陆书记就给他泼了盆冷水。
知行说道：“书记，你就仍然把我当成一个小兵吧，有什么就直接指导我。我过去是你手下的小兵，现在仍然是。我永远跟着你走。”
陆皓明心里颤了一下，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怎么能时时罩着你呢？便说：
“全靠自己，不要想着我能为你遮多少风雨。领导层中，多向淡县长请教。同志之间，多向桂生请教。你们也是老搭档。”
正在谈话，陆皓明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刘厅的电话，挂断了。
他站起来说：“今晚就谈这么多。”
知行笑笑，走了。
陆皓明把门一关，回拨过去，解释道：
“厅长，不好意思，刚才不方便接电话。”
刘厅说：“少霆告诉我，方案通过了，明天行文，同时在《雁南日报》上全文刊出。”
“好的，我会尽快去找汪书记。谢谢厅长啊。”
挂了这个电话，唐盛的电话打来了，说道：
“陆书记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报社临时收到一个文件，要求明天见报。我值夜晚正好看到了……”
唐盛说了老半天，陆皓明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耐心地听完了。
听完笑道：“老弟从记者部调到编辑部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唐盛说：“书记，这是一次机会呐。”
“谢谢你提供这条信息。谢谢。”
挂了电话，陈惠玲的电话又来了。
说的是同一件事。陆皓明耐着性子听完，笑道：“谢谢陈局长的关心。之县挺好，我已经有了感情，就是调我，我也舍不得离开呢。”
陈惠玲说：“书记真是觉悟高，是人民的好干部。”
陆皓明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已是十点，走出书房，看见外面客厅还坐着几个干部。
便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这些人都是几个局里的副局长，其中一个笑道：“没什么事，我们一起来看看书记。”
陆皓明说：“没什么事，我就不留你们，今晚有点疲劳，欢迎你们改日再来。”
几个人立即起身告辞。
陆皓明洗了个澡，走进卧室坐在床上，心里暗忖：是该和汪书记去说一说了。
这时，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老唐打来的。
“皓明，唐盛打了个电话给你，是吗？”
“对。”
“他也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啊。”
陆皓明愣了一下：“机会是机会，可我不一定能竞争过别人啊。再说，之县才起步。”
老唐说：“不过，竞争一定激烈。”
听话听音，陆皓明一下就明白，老唐不过是来试探他的口风。他并不支持陆皓明走。
陆皓明就顺着老唐的意思往下说：“一颗红心，扎根基层。快四十岁了，信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老唐说：“也是，竞争就一定要竞争上去，不然，别人知道你一心想走，县里的干部就有点压不住。他们想你其实也是镀镀金，这样对你的工作不利。”
陆皓明算是彻底清楚了老唐的底牌，笑道：“师父指教得对。不管风浪如何，我准备稳坐钓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