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林绯怀孕了,宗灭为了更好地照料她,直接将公务全部搬到了倾颜园里来处理了。
近来,经过了一整个寒冬,终是迎来了雪后初晴,慵懒的阳光穿过垂着竹帘的窗台,透入屋子里,光影斑驳。
书房里散发着淡淡的书香墨气,还有袅袅茶香。
倾颜园里的孕妇癖好有些奇怪,喜欢闻这些书香墨气,于是她便自告奋勇地要为宗灭研墨,美名其曰陪他处理公务。
宗灭虽是一整日都盯着手里的公文,可那一沓半人高的文书丝毫没有动过,他心中十分清楚,待在这儿,他什么也干不成。
林绯近来被养胖了些许。
细致乌黑的长发带着自然的微卷散落肩头,柔美动人。她不喜欢琳琅吊坠,也不喜欢珠钗,更不喜欢这里时兴的发髻,更多时,不是墨发披肩,便是简单扎了起来。
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显得樱唇更加嫣红,淡雅的双眸如水纯净却又撩拨人心。
第一次在夜色下见到这张脸,宗灭只觉得冷艳无双,可现在再细细打量,竟还夹杂着几分纯真可爱。
这般想着,他便随心而动挪向林绯,伸出一手拥住了她,另一只手习惯性地覆上了她的肚子。
“累了,让我解解乏吧。”
对着林绯的时候,宗灭如此冷然的一个人,始终都是噙着一丝温柔的笑。
……
即使面对着妻儿他再如何柔情似骨,可他在朝中的所作所为却丝毫没有人情可言,依旧是步步紧逼,手段残忍。
来年开春,北桓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政变发生了。
一时之间,帝都朝堂之上局势动荡,人心惶惶。
花氏一族被尽数除尽,花后母仪天下的地位不稳,大皇子又被晏随爆出当初与火毒源被盗一案有关,他为暗中陷害祁王,将祁王府令牌授予盗贼,使得贼人可以在帝都皇宫内进出自由,这才导致火毒源失窃,犯下滔天大罪。
狡兔死,走狗烹,在走投无路之际,花后与大皇子暗中秘密潜入坤帝寝宫,挟持坤帝下令传位于大皇子。但是,宗灭早已料到他们会铤而走险,出此下策,于是他早已在坤帝身边布下重重暗卫,瓮中捉鳖。
花后与大皇子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坤帝圣怒之下下旨废除花后,褫夺大皇子江作霖皇子之位,贬为庶人。
而经此一事,坤帝的病情更加严重,群臣无首,局势动荡。
……
天牢。
宗灭一身矜贵冷然出现在了花后面前。
此刻,花后被褪下一身金丝华服,此刻蓬头垢面,在昏暗凄冷的天牢中呆久了,全身上下甚至散发出一股古怪的气味,浑浊的眼睛从野草般的发丝中望了出来,布满污垢的脸庞上尽是沧桑与无望之色,干裂的嘴唇间发出尖锐的声音,带着漫天的恨意。
“当初我就该杀了你,一个贱人生的贱种。”
宗灭薄淡的唇掀起一丝冷笑:“沦为阶下囚,悔不当初又有何用?”
花后双手死死抓住牢房的木栓,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你当真以为没了本宫和其余皇子的阻碍,你便能荣登九五?别痴心妄想了!”
“你不过是一个半路冒出来的皇子,坤帝又岂是真心看重你?他不过是借你的手来除去我花氏一族,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最后,终究也会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男子一双凤目冷艳凌厉,一抿薄唇孤傲凉薄出声:“区区皇位,你觉得我看得上?”
花氏:“……”
“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宗灭下颚微扬,嗓音冷淡。
他继续道:“你若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便留你母子二人一条性命。”
这一句淡漠的话,令花氏满脸戾气的神色出现了一丝裂痕。
“当年,萧婧为何会决定练就十万嗜血大军?仅仅是因为花氏一族的蛊惑?”宗灭问道。
花后沉默良久,收敛了几分情绪。
“哼,我花氏一族又有什么能蛊惑得了萧婧?”
宗灭:“所以?”
花氏阴冷的眼神望向宗灭,冷笑出声:“你处心积虑筹谋这么久,又怎么会不知道真相呢?这一切,全都是坤帝的手段。”
“他征战四方,攻城略地,野心勃勃,为了逼萧婧用焚虚镯练就嗜血大军,不惜借我母族之手来追杀你,以此胁迫、威逼萧婧。”
“当年,十万大军压城,直逼无涯城,萧婧此时已无计可施,十万嗜血大军控制得了一时,却始终支撑不了多久,无涯城岌岌可危。十万大军不死,死得便是城中的百姓,那里有她最在意的人,那便是你……”
说着,花后徒然大笑出声:“害死萧婧的人是你!害死十万大军的人也是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天牢里昏暗无垠,连空气都湿冷而又恶臭,只有昏黄的烛光闪烁,带来一丝光亮。
就着晕黄的光线,只见宗灭薄唇微抿,眼神清冷而又凉薄,凯凯而立,依旧孤傲高冷。
似乎她的话,丝毫没有叫他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花后心中更是恨极:“你害我儿,害我族人,我要让你也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什么留她母子二人一命,她根本就不稀罕,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倒不如鱼死网破。
宗灭:“可惜,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呵……”花后冷笑着,“是,我是伤不了你,可这世上想要叫人生不如死的方式,不只有将人千刀万剐……”
闻言,宗灭倏然抬眸,目光似寒冰一般盯着花后。
“帝都城的倾颜园里藏着的美人,此刻,怕是已葬身在废墟之中了吧……”
男子依旧背脊笔直,可他冷峻的面容却有了一丝裂痕。
“你再说一遍!”他语气嗜血。
花后大笑:“败的是你,你败就败在太轻敌了。你以为有重重高手把守就没人伤得了她?呵……北桓的火药弹,光是投下一颗,就能叫她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