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早前珑川县令府门前,这么一闹腾,林绯便被江作岩强制拘在府中,哪也不准去。
于是这一整日,她便都待在县令府中。
听着这来来往往的下人,碎碎叨叨。
“真不知道皇上将奕王殿下派来珑川是干什么的?他整日游手好闲,净给县令大人添乱。”
县令府的下人匆匆忙忙,来来往往,嘴里还明目张胆地不停数落奕王。
“是啊,你说这水患一来,咱这县令府上上下下,本来就够忙得了,他居然还将人手随意调派给那个裴医女,弄得咱们更是繁忙。”
“我听闻,此次奕王殿下是被皇上罚了,才会派他前来珑川治理水患,将功赎罪。”
“怪不得……皇子居然亲临咱们这小小珑川县,原来是惹了圣怒……”
……
下人们的话,林绯全听了进去。
她不禁微微蹙眉。
被罚?
所犯何事被罚?
朝堂之事,林绯虽不太关心,也不太愿意关心,但……基本信息,她还是从百事通宿章那里了解过的。
当今北桓皇帝——坤帝,江坤流,膝下仅仅只育有四子。
大皇子晨王,江作云,为人沉稳,能言善道,听闻乃是北桓太子的不二人选。
二皇子景王,江作霖,文武双全,却也心思深沉。
三皇子祁王,江作松,此人风评不太好,传闻行事鲁莽,又阴险狡诈,目中无人。
四皇子便是奕王,江作岩。
大皇子晨王江作云及二皇子祁王江作松,乃是皇后娘娘花氏所出。
二皇子景王江作霖,乃是贵妃娘娘姚氏所出。
坤帝后宫嫔妃甚少,也因此膝下子嗣不多。
而奕王殿下,则是坤帝醉酒后,不小心宠幸的一名丫鬟所生。
前有三位皇兄尊荣在前,而奕王殿下母族不显,无权无势,想来在朝中定然是十分艰难的处境。
他洒脱自由,无欲无求的性子,或许也是与他的出身有关。
唯有这般,他才能在四位皇子中保全自己吧?
思至此,林绯心头为之有一丝丝的动容。
她能感觉得到,江作岩此人,定然不是如表面那般游手好闲,放荡不羁。
可不管怎么样,眼下这些嘴碎的下人,竟敢公然编排皇子。
“你们几个,站住。”林绯冷斥一声。
闻言,那几名编排奕王殿下的下人,一脸的不耐烦,白眼睨着林绯。
其中一人道:“你是何人?没见我们正忙着吗?”
这几人并不认识林绯,更不知她是奕王殿下带来的人。
林绯板着一张脸,对他们的话不予理会,自顾责问:“说吧,你们想怎么受罚?”
“这人有病,别理他,我们赶紧忙去……”说着,那帮人便转身要走。
林绯立即高声呵道:“敢堂而皇之地编排皇子,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
闻言,那几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他们自顾自地吐槽,确实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林绯。
虽然奕王殿下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人家好歹也是身份尊贵的皇子。
他们方才说的话,确实是大逆不道。
几人溜须狡猾的眼神交错几番,当即便决定一口否决。
“你莫要血口喷人,我等何时说过这般话。”
林绯嗤笑一声,淡淡道:“我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那又如何,还有谁人能作证。”其中一人强词夺理。
林绯也并不是真的想与他们争执,她只是今日实在无聊够了,便大发善心地帮江作岩挽回一下形象吧。
“你们可知痢疾不除,会后患无穷?你们可知清洁不整,会引发多大的灾难?你们可知你们喝到的每一口干净的水,都是奕王殿下派人一桶一桶过滤之后,派发下来的?就连此时你们吃的每一口米,都是奕王殿下自帝都向皇上求来的?”
“……”几人沉默不语。
这些事……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你们以为水患过了,只需修葺城池?可满城的民不聊生你们可看见了?”
“这支离破碎的珑川县,还能屹立不倒,你们以为靠得是什么?”
那几人神色逐渐恐慌,越发沉默,“……”
林绯一字一句道:“靠的……是奕王殿下在劳心劳肺地撑着。”
闻言,那几个下人的头垂得更低。
“不懂,就别瞎说……”林绯顿了顿,接着冷冷道:“此次我也不去奕王殿下面前告发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
众人被训得落荒而逃。
可过后恍然回神,又不禁觉得奇怪……
这其貌不扬的女子是何人?
周身气势傲然,一字一句,竟令他们哑口无言。
此时,隐身在梁柱之后的江作岩,神情不悲不喜,连他一贯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此刻也是安静淡然,薄薄的唇微抿着的弧度,透出一丝清冷的气息。
他本性冷漠,此刻的神色,大抵不过是本性如此吧?
可唯有他自己知晓……心跳已失了正常频率。
世人皆道他庸碌无为,多情浪荡,便是来这珑川县治水患,旁的人也只看得见他赋闲无为的一面,自然……这也是他伪装出来的。
可偏偏是这个女子,看似柔柔弱弱,却心思玲珑,竟然看穿了他的所作所为。
她说……这珑川县,靠的是奕王殿下在劳心劳肺地撑着。
呵!
江作岩低头,勾唇冷笑一声。
不过片刻,他便收拾好了自己的神情,转眼又是一副拈花惹草的浪荡模样。
江作岩走向林绯,淡淡出声:“收拾收拾,待会送你回帝都。”
闻声,林绯回头,略感惊讶道:“这么快,都处理妥当了?”
江作岩缓缓摇了摇头,答道:“此事还需些时日,你先回去罢。”
林绯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有些不解,未语:“……”
“警告你,本王不在的时日,莫要惹是生非。”江作岩眯着一双桃花眼,低声道。
林绯嗤笑一声,道:“你都不在一个多月了,我哪里惹是生非了?”
闻言,江作岩似笑非笑,道:“哦?那被掳的人是谁?落入水涯的人又是谁?”
“……”林绯眨了眨眼,竟然被怼到了。
江作岩弯了弯腰,贴近林绯,缓缓说道:“我会派尤星一路护送你,他是本王身边的高手,此番回帝都,不必害怕。”
林绯心头似乎是划过一处暖流,她有点感觉到眼前这人的关切。
“王爷呢?为何不一道回去?”
他呼出一口气,站直身子,道:“本王自是有要事要忙。”
林绯打趣道:“可你留在此处,不也只是游手好闲吗?”
此话,自然是打趣的话。
闲散王爷究竟是不是真的闲散,林绯清楚得很。
他表面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可实际上却是……忧民之所忧。
若没有听到林绯方才说的那番话,江作岩也以为,自己在她眼中就是这般的形象。
可此刻,他却十分清楚,这女子比谁都通透。
江作岩不以为然道:“水患未除,此刻本王若是回朝,父皇怪罪下来,该当何罪?”
闻言,林绯皱了皱眉头,她似乎是是想到了什么,迟疑问道:“可是……痢疾严重?”
江作岩心底微微惊讶,却仍是面色如常。
经过一整个下午的搜查,此刻珑川县中,莫约已有上千人感染了痢疾,形势严峻,大有全面扩散的迹象。
他不得不赶快将林绯送走。
虽会担忧林绯的安危,恐再度遇到黑衣人,可他派了尤星给她,他知道,宗灭定亦在身旁守护他。
如此一来,便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