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晏随有重大急事处理,无需林绯侍奉时,她便又会去书房寻些书籍来看。
然后带着惜宝一道坐在树荫下乘凉、看书。
惜宝,正是林绯给那个身中火毒的婴儿取的一个名字,刚出生便失去了父母,且身中火毒,未来注定命运坎坷,不免令人怜惜,所以叫她惜宝。
幸运的是,苏闲老头说过,火毒对于不通情事之人暂时是没有什么影响的,惜宝还是能与常人一般成长。
夏日的午后,坐在阴凉的树荫下,好生舒适。
摇篮里的惜宝亦是睡得香甜,周遭除了树梢蝉鸣便再无其他声响。
一墙之外的渝州城,仿佛与这方小院子隔绝了。
林绯书也看乏了,便缓缓地闭上了眼和惜宝一道日常睡个午觉。
待晏随处理完公事回院时,便见到树下这温馨和谐的一幕。
在这样一个有些闷热的寻常午后,他竟然生出了天长地久的念头。
一朝回到北桓,就只剩下不见血腥的厮杀。
晏随缓缓走上前去,拿起一旁的蒲扇,轻轻给熟睡的两人扇风。
雷奕在一旁看得眉头紧皱,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轰隆……
一道惊雷响起,林绯被惊了一跳,倏然睁开了双眼,入目即是晏随的俊脸。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妙,定非尘土间人。
从来不兴文绉绉一套的林绯,脑海中赫然蹦出这么一句诗来。
“夏日里的暴雨说来就来,赶快回屋去吧。”晏随佯装温柔地说道。
林绯赶紧抱着惜宝进屋,晏随则随手拎起惜宝的摇篮尾随着。
“大人这伤,看起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林绯抱着惜宝缓缓落座,双目含笑望着晏随轻轻松松的单手放下摇篮。
“……”晏随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大人是不是应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呢?”
晏随低头一笑,缓缓落座,“你的父亲拿你抵了债,将你抵给了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子,不是吗?”
“额……”林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为何话题转得这么快。
“你应该知道,回到林家,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林绯恍然间明白了他说这话的含义,哂笑道:“让大人见笑了。”
“此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林姑娘难道丝毫不在乎?”
“我都已贴身照顾你多日呢?名声什么的早就不重要了。”林绯一脸无所谓。
“你就这般无所谓?”
晏随眼含一丝幽怨,他想着这些时日来他佯装得已经够明显了,换做北桓那一群贵女早就恨不得一辈子赖上他,叫他负责到底。
这人倒是好,毫无反应也就罢了,还巴不得他赶紧放了她。
“大人究竟想如何?”林绯不耐烦道,她知道照顾他痊愈只是一个借口,可此人到底想如何?
晏随多日来毫无目的显露,叫人根本就猜不出他究竟想干什么!
晏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是妄图从她的眼中寻找到一丝其他不一样的情愫……
“呵……”
晏随倏然释怀一笑。
他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迟疑道:“如果……我可以助你脱离林家,此后你可无拘无束,享尽荣华富贵,唯一的要求是,永远为我所用……你可愿意?”
咯噔!
林绯心头一惊,随后心跳加速。
这眼神,这态度,这语气……
他这到底是招贤纳士,还是打算金屋藏娇?
随后林绯又嗤笑一声,她当前这模样,算不上“娇”吧?
应当是她想多了。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正当林绯不知该如何回应时,雷奕敲了敲房门,打破了这方尴尬。
“林姑娘,外方有人找你。”
林绯恍惚回神,把孩子往晏随怀疑里一塞,扭头就往外走了。
晏随眸光微深,看着林绯离去的背影薄唇微翕,“今日可是十五?”
“回大人,还肖几日方是十五。”雷奕答道。
“刚好,摆宴,赏月。”晏随轻声道。
雷奕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一颗星星都看不到,何况月亮。
“是……”
林绯出来即见到紫烟,神情有些慌张,见她出来就立刻迎了上来。
“姑娘,不好了,老爷找不着你,将夫人暴打了一顿,还把人关在柴房,不允许请大夫。”
“走,回林府!”林绯沉声道。
听到大门被叩响,林府的下人都不敢开门,一开门既怕又是那老头子带人催债讨媳妇,又怕是嗜杀如命的中毒之人。
林绯莫约敲了一刻钟,方有人战战兢兢地开了一道口子,林绯直接示意紫烟踹门。
紫烟毫不客气地用力一踹,门后的下人被踢飞了,他惶恐地抬头,见到是林绯又忽然目露喜色,大喊着:“四小姐回来了!四小姐回来了!”
林绯直接越过下人,快步朝柴房走去。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杨氏救出来赶快医治,来的路上她已经派人去叫大夫了,一会就会到。
听到动静,林尚贤被二女儿林曦推着轮椅出来了,他骂骂咧咧:“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才知道回来!”
林绯只是冷眼看着他,甚至都不曾停下脚步。
林尚贤见她如此态度,顿时怒意肆起,他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块就朝林绯后脑砸去。
察觉到危机感,林绯迅速转身,原想赶紧躲避,却已经避让不及,额头被石块锋利的边缘砸伤了一道口子,瞬间出血。
紫烟在一旁准备出手接住,亦是来不及。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吃我的,喝我的,把你养这么大,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给你讨了一门亲事,你居然还敢逃婚!”
林尚贤在一旁怒骂不止。
林绯吃痛皱眉,伸出手抚了抚额头的伤口,指尖一摸尽是鲜血。
看来得速战速决,尽快去处理伤口了。
听着林尚贤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她觉得完全没必要和这些人浪费口舌。
林绯朝紫烟使了个眼色,素手抬起决绝地做了个刀手的动作。
紫烟了然,但她却迟疑了一会。
姑娘的意思,是要她去挟持林尚贤!
可,这么做真的好吗?
传出去,姑娘大逆不道的罪名岂不是就落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