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轻披衣起床,晃晃悠悠地走到洗脸盆前洗脸。
凌画跟上前,帮他递面巾,同时问,“哥哥,你为何昨儿把我送回海棠苑后,自己回了紫园?怎么没在海棠苑跟我一起睡?”
宴轻动作一顿,“海棠苑不舒服。”
原来如此!
凌画笑,“那我搬来紫园。”
“不行。”
凌画笑容消失,“为何?”
宴轻不语。
凌画拽住他的袖子,“是我哪里得罪哥哥了吗?”
宴轻想说没有,但是若说没有,那又有什么理由与她分院而居呢,他只能说:“你哪里得罪我了,自己不知道吗?”
凌画还真不知道,她挠挠头,仔细想,“是我昨儿喝多了,做了什么吗?”
宴轻目光落在她面上,没了酒气熏染,昨儿一张姣好的桃花面今儿已恢复正常颜色,唯独唇有些过于红润水嫩,她昨儿醉的人事不省,自然不知道是被他欺负了,以至于,今儿大约是没照镜子,无知无觉,他撇开眼睛,掩唇狠狠地咳了一声,“昨儿你醉了,我送你回海棠苑,你把我当做萧枕了。”
“啊?”凌画震惊了。
不会吧?
她难以置信,“我在萧枕面前,从来就没有喝多过!”
“所以,你是分毫不记得你都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宴轻绷着脸,一本正经胡诌,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他分院而居的理由成立,死死地站在高地,作为凌画开罪他短时期不可饶恕的过错。
虽然这样做有点儿黑心,但宴轻的良心上倒也没有多惭愧,她答应萧枕未夺到那个位置之前每年除夕夜都要去二皇子府陪他小坐,那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会大婚?他虽然不至于多生气,但讨点利息总行吧?
凌画果然一下子没了质问的气势,苦哈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哥哥,我是真不记得我喝醉后做过什么了?难道我喝醉后,不是乖乖睡觉的吗?”
你喝醉后自然是乖乖睡觉的,否则他又怎么会在她清醒时欺负她。
这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宴轻冷哼一声,“自然不是。”
“那、那我把你认作萧枕……”凌画实在想象不出来,烦恼地挠头皮,“难道是我暴揍你了?”
宴轻:“?”
他神色奇异地看着凌画,“你怎么会觉得是暴揍我了?”
凌画理所当然地说:“我一直都很想揍他啊,但碍于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就心里想想。”
其实不是的,她看上宴轻前,萧枕有一日去凌家找她,等了她半夜,困了睡去了她的床上,她就狠狠跟他发了一顿脾气,揍了他一顿,还让他赔了许多东西的。
她可不是不敢的人,但这不能跟宴轻说。
宴轻绷着脸,“那你想错了,你没暴揍我。”
他见凌画看着他,冷着脸说:“你抱着我忆苦思甜,说这些年如何如何不容易,为了扶持她,你牺牲的如何如何多,就连婚姻,也牺牲了,若非是因为我的身份能让你拉拢太后扶持,你也不会嫁给我。”
“胡说!”凌画瞪眼怒喝。
宴轻沉着脸,“这都是你说的,怎么就胡说了?都说酒后吐真言,如今总算逮住你口吐真言了,口口声声说什么喜欢我,原来不是。”
凌画气恼,“哥哥,你一定在骗我。”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喜欢你这张脸没错,但也是因为当日你三箭齐发的英姿,如骄阳一般,让我心动,才会算计你嫁给你,我敢对天发誓,我对你是见色起意没错,但绝对不是用你图谋太后扶持,我虽然不择手段,但也还没那么傻,拿自己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助萧枕登基,否则我又何必等到今年,早在三年前接手江南漕运时,就该开始算计嫁你了,毕竟,当年才是我最难的日子。而你端敬候府小侯爷的身份名声,与太后的关系,又不是一天才摆在那里。若是那时我有太后扶持,朝野上下给我的压力定然可以减半,我也不会顶着朝臣的压力,顶着东宫的阻扰刺杀一次次在鬼门关口徘徊了。”
宴轻转身,似乎不想与她争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凌画不干,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哥哥,昨儿我醉酒的事情,你必须跟我说清楚。”
她没听琉璃说过自己的酒品有多差啊,就算喝醉酒了,怎么会把他错认成萧枕,就算把他错认萧枕,但也绝对不会跟他说这样的话,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她看上他,嫁给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太后,就是因为他本身。
宴轻停住脚步,终于承认,“你是没说这样的话,只说了几句无伤大雅的话,便睡了,但你把我错认成萧枕是事实,这个我没骗你。”
因他这一刻的神色太认真,又承认了刚刚是他胡诌,凌画的气势一下子又被打住了,不禁也有些怀疑自己,就算自己没说乱七八糟的,但难道真把他错认成萧枕了?
难道是因为她每年都陪着萧枕过除夕,昨儿引发多年来的后遗症了?
凌画脸皱成一团,试图从他面上找出骗她的蛛丝马迹来,奈何他表情很认真,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像是在骗她。
凌画敲头,什么记忆也敲不出来,苦着脸说:“哥哥要我道歉吗?”
“你觉得你做了这样的事儿,道歉就够?”宴轻挑眉。
凌画也觉得若是真做了这样的事儿,把他错认成萧枕,道歉自然是不够的,简直太过分了,她咬着唇说:“有没有人证?”
宴轻被气笑了,“你还想要人证?是想要谁看到你把我错认成别人?爷不用混了吗?”
凌画虚了虚,“那、我是真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不代表我不记得。”宴轻甩开她的袖子,大度地说:“念在你昨日喝多了,大约忘了是从二皇子府回来了,才把我错认成萧枕,但是事情已做出,便不可原谅。从今日起,我们分院而居。”
凌画想说不是从昨儿起你就已经开始与我分院而居了吗?也没等到今日啊,但她没敢说出来,她伸手抱住他胳膊认自己也不记得的错,“好哥哥,我错了,我们不分院而居好不好?我跟你都睡习惯了……”
什么叫做睡习惯了?
单纯睡觉,睡什么习惯!
他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因为他昨夜真的睡不着,不习惯。
“闭嘴。”宴轻受不了她这般撒娇认错,勉强才稳住,板着脸说:“今年是大年初一,否则你昨儿做出那样的事情,你看我今日还理不理你?别因为我对你太宽容而得寸进尺。”
凌画嘴巴张了张,下面的话只能吞了回去,“可是……”
她有些不甘心,试图挣扎,“可是,我们要分居几天,你才能原谅我?”
“几天?”宴轻被气笑了,“你不如说你要不要休书一封?我今儿就带着你进宫去找陛下,既是陛下赐的婚,我也让陛下做主休妻如何?”
凌画脸色一僵,听到休妻二字,想恼,但因为自己做错了事儿,似乎没有恼的权利,她垂下头,脚尖搓着地面嘟囔,“圣旨赐婚,你没权利休妻,哪怕我做错了,也只能请陛下做主和离。”
宴轻刚刚说出口便后悔了,凌画不知道他编的假话骗他,但他自己知道,这一刻,良心终于有些过不去了,缓和了面色,对她主动道歉,“刚刚是我气急失言,我从没想过休妻,也没想过和离,你既然知道错了……”
他低咳一声,尽力稳住情绪地说:“我们就暂且分居,待什么时候你再喝醉不把我认错,我们便……”
凌画抬起头,看着宴轻。
宴轻说不下去了,住了口。
他心想凌画当初是怎么睁着眼睛哄他骗他的,怎么轮到他骗她,就这么艰难呢,首先自己这一关就难过。
他险些维持不住,但既然已编纂了理由骗她,又不能前功尽弃,只能咬着牙走出里屋,来到画堂,外间门开着,冷风一吹,他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硬着头皮耍赖道:“反正你错了,你就要听我的,我说分院而居,就分院而居。”
凌画:“……”
好吧,这时候与他争执看来是没用的,她不记得了,也没有证人,只能听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