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妇人家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边城百姓们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一个个也都早早地歇下了,
一路上,连零星几点微弱的烛光都极难看见。
偏偏因为这边住着不少百姓的缘故,地面上那些尚未化掉的积雪也都早已被踩成了坚实的冰层,
大白天里走路都还小小心翼翼地防止摔倒,夜里就更不必说了。
云潇和裴翊牵着马儿走在路上的时候,甚至都能感觉到身后的马儿在努力驯服自己正在疯狂打滑的四只蹄子!
“我记得先帝在位时,好像是有定下过给予伤亡将士家中的补偿规定吧?”
方才那老妇人和她家大孙儿的话,仿佛仍旧萦绕在她耳边。
马蹄踏在冰层上,偶尔发出的阵阵凌乱打滑声中,云潇忽然沉声开口道:
“凡为国捐躯者,根据其军中阶品,单人最少发放抚恤金二十两。
凡为国重伤致残者,最少发放抚恤金十两。
与此同时,家中减免税赋三年,
无子女后代者,其遗孀可于一年后改嫁,
有子女后代者,其遗孀虽可改嫁,但仍有抚养子女义务……”
云潇自幼记性就好,哪怕是十年前无意间听人说起过一次的东西,这会儿也依然能够流利地陈述出来。
可惜,明明这些东西也没有被人明令废除,
可随着先帝的仙去,如云潇这般还记得这些东西的人,也不多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某些身在高位的家伙,不希望下面还有人记着。
比如,狗皇帝。
“先帝在位时期,各地战乱几乎都已经完全平息下来,
军中伤亡人数大大降低,每年在这一块的支出也并不多。
当今这位登基之后,国库收益大大降低,户部每每提起国库空虚的事,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裴翊从前在盛京时,虽是个备受冷落的落魄世子,
但有云潇时不时地给他带去各种消息,
这会儿分析起来,倒也并不算多么困难:
“想来,这一笔开支也就被他们直接省下了。
去年战事爆发之后,朝廷四处征兵,因为没钱的缘故,各地赋税都一涨再涨,可以说已经到了完全不顾百姓死活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抚恤金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下发了。
尤其是镇北王后来还反了,如今的边疆军,都已经成了叛军,跟朝廷也彻底没关系了。”
“这抚恤金朝廷不给,镇北王也不给,
所以现在边疆军既不属于朝廷,也不属于镇北王了。”
云潇眸光微暗:
“边疆军如今是我的。”
“想好了?”
裴翊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有这样的打算,只是该提醒的,他还是得提醒一下:
“你现在手里的钱的确不少,但后面要用钱的地方,同样很多。
若是有朝一日,你真坐上了那个位置,现如今这已经被掏空的国库,还有那些几乎快要被榨干的百姓们,也就都成了你将要收拾的烂摊子。”
“既然早晚都是我要收拾的,何不先从边城开始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