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少拏助人的法子很简单,世人畏口舌,舌本无骨,传着传着也就长了骨头。
他告诉皇帝,继位者已现,是幽居深宫里的一棵最不惹眼的草,今已长成,堪当大任,皇帝便也明白了。
只是草比不上花儿艳,皇帝颇有犹豫。他心里有些愧疚,这么些年,自己不甚了解这个儿子。
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疑虑。说来便是万津要继任的消息传了出去,其他几个沉不住气急着要毒死皇帝,又或是派了人来行刺。
权势面前,什么君臣父子,少有人遵守这些个情义方面的事。吓得皇帝立刻写了传位诏书,人没死就让了位了。
登基事毕,万津又寻不到曾少拏了——他再也没寻到过曾少拏。
清风楼亦是人去楼空。
逢到不惑之年,万津的身子差得不行。许是少时积攒下的旧病,登基后虽时常调养生息,却也难弥补回来。
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位仙师,给了他一个瓶子,叫他时刻带在身上,说是能保此生无病无灾。万津照做了,身子还真就慢慢好起来,也没再得过什么大病。
等将老了,实在从床上爬不起来了,万津嘴里又模糊念着一个人名,念着念着就走了。
行至忘川,他才看清了自己这一生的路——从头到尾,都是曾少拏为自己铺好的。
曾少拏是个仙人,这是万津在那年遇到了那位救自己的仙师后确定的。世间既有仙人,那曾少拏定然是了。否则他怎就那般神通在雪地里救了自己又将自己带回宫,怎的就能让人如此信服他这个“观星师”的言语,怎的就将困顿了十几年的自己从悬崖底下拉了上来。
只是万津不曾想到,原来曾少拏一直在自己身边——那胡姬是他,陪到他最后的那瓶子里的血也是他。
万津却不明白,一位仙人,何苦就要这样帮自己。
“你来了。”
万津回头,已不剩什么惊讶了。
“仙师。”
度弦望得了忘川里的情景,知他在想些什么。
“上一世,我也等在这里为你解惑,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终于不用了。”度弦道。
“你一定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他叫我告诉你,不必再想了,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总是有什么情谊上的羁绊。”
万津皱起了眉,他实想不到自己此前与那人有什么羁绊。
“不必想了,他欠你的,都是前几世的累积的债务。与其说是债务,倒不如说是他自己的执念。”
万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仙师,他……现在在何处?”
“已入凡尘。”
“他既是仙人,为何会……”
“那年你原该殒命,那瓶子里的东西自是保你无病无灾,但你多活的寿命光靠那东西可办不到。”
万津没有说话,只愣在那里不动弹。
“这里便是你的去处,伤心好了,便跳下去,放心吧,往后你过的都是好日子。也不必心存歉疚,只当是恶人还了债,都是你应得的。”度弦转头道,“走吧。”
噬月便随度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