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许久不见,相见又是好一阵唏嘘。
谈话间,王功说起了与李药师的相见,最终问起了道统之争。
“师父,弟子正好卸了差事,不如留在寺庙中,替您游走江湖,将我白云寺的名声打响!”王功满脸郑重,俨然一副当世好徒弟的模样。
李常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好气道:“臭小子,你为逃避成亲,竟然连为师都敢利用。”
话音刚落,一个金棒槌凭空凝聚,“咚”一下砸在王功的脑门上,直接让这位罡气境强者疼得抱头鼠窜。
“嘶,”王功捂着额头,满脸委屈:“师父冤枉,徒儿只是想尽孝心。”
“少来,”李常笑故作嫌弃:“为师收过这么多土地,就属你最跳脱,倘若真的入了佛门,只怕这白云寺都不得安生!”
一番话下来,直接怼得王功哑口无言。
他默默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今日你既然问起这道统之争,贫僧倒是可以给你一个答案。我白云寺虽属佛道,却与西来佛法不同,是奉行我东来佛法。”
“东来佛法”
王功反复念叨这四字,既而恍然大悟:“原来师傅这法号,是这般缘故。”
“明白就好,”李常笑点点头,轻笑道:“你兄长王演也不差,听说近来续六经将成。”
“往后,恐怕有儒门封圣的机会。”
“封圣!!”
这下王功可坐不住了。
要知道,这“圣”字可是儒门千年以来,每一个儒者毕生所求的信念。
按照王功的认知,世间最后一位堪称圣贤的,是秦时的孟千帆,孟圣人。
从孟圣之后,唯有在汉代率儒门击溃道门赢得道统的董天最近接这“圣”字。
可惜,董天也是毁誉参半,难以服众。
足见这封圣的难度。
哪怕王演是其兄长,但王功对这事仍然不太看好。
李常笑没有要替他解惑的意思,而是将话题转向了通化镇的武照。
“你家的小丫头,可是想好了姓名。打算姓王,还是姓武。”
王功几乎没有犹豫:“当然是姓武,她是武兄在世上的最后血脉。虽说女儿家终会出嫁,这姓氏留着,也可留作念想。”
李常笑对王功的答案并不意外。
这小子素有一种江湖走马的侠气,哪怕到了建业都无法避免。
换做旁人,经历过被好友牵连的祸事,恐怕早就满怀怨怼。
王功能从始如一,未必不是一种赤子心。
想到这,李常笑不禁摇头。
因为他也年轻过,譬如曾为云王府的安危,一人一剑直接掀了李常威的盛威镖局。
现在回想起来,固然觉得当时蠢笨鲁莽,不知三思而后行,但这正是年少的可贵之处。
赤子之心,少年意气。
罢了,就由他来守住这份赤诚。
于是,李常笑点了点头:“就依你的。王演小子那里,贫僧会去信解释。”
“多谢师傅。”
……
停留了三日,王功再度踏上行程。
日子也在战火中飞过。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了。
南方的局势都发生巨大的变化。
先是静帝调集吴郡水军,一举压制住了建业杀来的大军。
楚公杜威趁着宇文玄分兵之际,亲自率兵突袭扬州,攻破高邮占据栎阳,他的势力进一步扩张。
杜威当即在寿春称王,国号为楚。
至此,天下四大反王成势。
割据河北的夏王窦商
纵横齐地的齐王王治
手握八州的鲁王孟海通
占有江淮的楚王杜尧
其余大小的义军要么被吞并,要么被剿灭,天下的局势日渐明朗。
来自凉州的唐国公府日渐壮大,在不声不响中,已然成为北方的一尊庞然大物。
有关这点,建业的宇文玄和兴帝都看在眼里。
他们明知李定边父子居心不良,可这时却来不及得罪,只能选择交好。
毕竟当世四大反王,其中有三位都在北方。
光一个楚王杜尧就足够他们头疼的了,倘若将李定边也逼反,届时三大反王南下,他们建业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在对待唐国公这一件事上,兴帝与静帝两个朝廷出奇的一致。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现象。
赵州,高邑城
唐军营帐
两位各执一份圣旨的太监,齐刷刷在李定边面前站成了一排。
他们都是受圣上之令,来给唐国公降旨的。
要说静帝和兴帝不愧是父子,连圣旨的内容都一样。
“擢唐国公李定边为唐王,总揽北方平叛之权。”
说来真是讽刺,他们凉州李氏祖上的唐王爵位,正是被二百年前的吴帝下旨废去的。
时过境迁,李定边还没有任何动作,祖上失去的唐王爵位,现在又被两代吴帝抢着奉还回来。
……
送走了两位公公。
营帐中,李定边与一众文武面面相觑,最终大笑了起来。
房孝冲作为李定边麾下的天字号心腹(马屁精),趁机贺喜:“恭喜公爷,不,现在应该喊王爷了。老臣房孝冲,参见王爷!”
其余臣子也连忙附和,主打一个毕恭毕敬。
李定边心情大好,他看向房孝冲:“孝冲今日夸得好,深得本王之心,当赏!”
说完他在帐中来回踱步,心中思考该赏什么才好。
这时,挂在墙上的舆图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定边眉头微挑,视线最终落在舆图上的一角,贝州清河。
“孝冲你祖上是清河房氏,崔监军也出身清河崔氏。清河如今在窦商治下,本王将其抢回来,怎么样?”
此话一出,房孝冲与监军崔献同时躬身:“谢王爷赏赐!”
崔献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
清河崔氏投奔国公府,这事是他一力促成的。
虽然事实证明崔献押对了宝,但清河崔氏族人离开故土这事,一直是崔献心中难以抚平的沟壑。
如今李定边此言,正是说在崔献的心坎上,他如何能不感激。
不止如此,场上其余离开故土的士族,听闻李定边此言也是神情激动。
今日是清河,来日未必不能是他们的故土。
诚然,李定边这是画了个大饼。
可这大饼他们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