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一曲剑舞落幕,在场之人还沉浸在意境之中,久久不得脱身。
公孙灵退场之际,视线分明瞅到了下方的李常笑与杜子美。
她柳眉一挑,与李常笑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回忆。
高台上。
公孙灵才走开不久,李龟年饱含情感的歌声传来,一瞬间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
杜子美正准备继续欣赏,却被李常笑直接拽走。
王府的看台。
李常笑与杜子美站在原地,等了足足一刻钟,才见公孙灵赶来。
“抱歉了师父,方才岐王妃找我,在路上耽搁了一阵。”公孙灵满脸愧疚。
“无妨,”李常笑大度摆手:“你能有今日,一剑引得王公驻足,我这当师父的也与有荣焉。”
公孙灵听完立即笑了,她丢下双剑,亲自上前给李常笑捶背。
撒娇道:“还是师父最疼我。”
“那是当然的!”
一旁的杜子美见公孙灵久久没注意到他,顿时有些急了。
他小心翼翼上前,怯生生道:“子美见过姑姑。”
公孙灵近些年走遍天下,也算练就了一双洞彻世事的慧眼,一下子就知道杜子美这是害羞了。
她有心捉弄一下这小子,于是故作不悦道:“子美说的这么敷衍,难道是讨厌见到姑姑。”
“怎么会!”杜子美瞬间不淡定了。
“行了,逗你的。”公孙灵抿嘴一笑:“姑姑听说了,子美通熟诗经词赋,就连一众诗坛名宿也自愧不如。子美,你要争口气,别让师父失望了。”
“子美明白!”少年郎回答得铿锵有力。
一旁的李常笑见到这一幕,却是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
这场宴席一直到黄昏时分才结束。
名士们三五成群,相拥着离开。
像陈伯玉这种身体本就不太好的,自然是直接打道回府了。
与之相比,贺季真老大人的身体可就硬朗的多。
喝完了岐王府的这一顿,还能继续与年轻人走到下间酒楼,开始享受长安夜晚的繁华。
满天星辉一盏,万家灯火通明。
长安百姓,无论贵贱,皆得以同享这热闹的夜晚。
穿金戴银的达官显贵意兴所至,在仆从的簇拥中游觅街市,引得不少行人皱眉,当真是应验了那句“堂上一呼,堂下百诺”。
夜阑星稀。
李太白与高达夫游走于长安的夜市。
他们二人刚从北面回来,抵达长安的时候已是黄昏。
李太白揣着佩剑,遗憾地捶胸顿足:“高兄,咱们错过了一场盛宴!”
高达夫面露不解:“太白兄,什么盛宴。”
“歧王府宴,”李太白解释着,同时满脸肉疼:“据说公孙灵与李龟年都在,这可是天下三绝之二,咱们又错过了!”
高达夫不像李太白了解的那么广。
说实话,他连天下三绝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无法理解李太白的情感。
这时,李太白忽然看见什么,激动地跑上前,呼喊道。
“崔兄!崔兄!”
不远处,崔成辅本来正与众人一同走进酒楼,正见李太白朝他跑来,顿时露出笑容。
“太白兄。”
李太白由于跑得太快,脸色有些泛红,呼吸也不甚均匀。
他用手搭在崔成辅的肩上作支撑,问道:“崔兄……岐王府的剑舞,你可看了?”
崔成辅点点头:“当然。本来还想喊太白你一起来,可惜你不在。你不知道,公孙仙子的剑……”
二人叽哩哇啦了好一阵,高达夫才跟上来。
李太白本来还郁闷,这时又主动介绍:“崔兄,这是高达夫,高三十五,渤海高氏的子孙。”
崔成辅原本还笑容热情,可在听到“渤海高氏”之后,笑容明显平淡了几分。
他们久居长安,自然是知道渤海高氏的。
这可是当今宰相张道济亲自批言,“不堪大用”之家。
崔成辅是博陵崔氏的嫡系,自然知道直到这些只在长安权贵中流传的弯弯绕绕。
高达夫显然也知道崔成辅对他不待见,简单抱拳问候之后就不再言语。
李太白正沉浸于失望之中,全然没有察觉到这变化。
正好他们位于一间酒肆前方。
李太白当即勾住二人:“走,咱们进去喝酒,今夜不醉不归!”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崔成辅眉头一挑,给了高达夫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高达夫无奈一笑,转头看向李太白:“李兄先去,高某今晚还有事要做。”
说罢,他不顾李太白的挽留,径直走到集市之中。
李太白也被崔成辅连拉带拽走上酒楼,原本他还想做些什么,但在一坛美酒下肚之后,眼里也就只剩酒了。
“喝,崔兄,咱们今天喝他个痛快。”
崔成辅笑着点头:“太白兄,正好这里还有几位朋友,给你引荐一番。”
“多谢崔兄,哈哈哈!”
……
长安夜市中。
高达夫穿行于人潮,耳边的喧腾不绝于耳,霓虹的灯笼闪烁,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
这就是属于大唐的盛世。
高达夫左顾右盼,打量着这个盛世中最繁华的地界。
他在每一个行人脸上都看到了笑容,自然而然,高达夫的心情也忽然开朗了起来。
有这么一瞬间,他忽然明白。
兴许,这就是祖父坚守安东都护府二十载希望看到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
到了子时前后,原本街上的摊贩开始收拾,拥挤的人潮也作流水散去。
一盏盏灯火被熄灭。
顷刻间,偌大的长安似乎也睡了过去。
黑黢黢的街道上,唯有打更的差役手里提着火烛,成为这街巷中唯一的明亮。
酒楼里,只有少数几间仍然开着,醉酒的客官基本都被抬到卧房,算是替这静谧的夜晚画上句点。
高达夫坐在一户人家的门前,放眼望去,伸手不见五指。
方才油然生起的几分开朗,这一刻也随着夜市的落幕而消散无遗。
不知为何,高达夫忽然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他将头埋在两膝之间,回忆起白日种种,觉得自己活得格外窝囊,也活得格外天真。
“高达夫,这长安的繁华世人皆知,哪里还容得下你这可有可无之人。”
轻微的哽咽声响起,在这长安街巷。
忽然间,一盏提灯走进,火光透过帘幕映在高达夫的肩上。
清隽的声音响起。
“贫道容得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