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寺
李常笑前脚才踏进寺门,宫中的永徽帝和武皇后就得到了消息。
武皇后兴冲冲地拉着永徽帝从宫门一路杀来。
这是永徽帝登基以来,屈指可数的几次出宫经历。
一时间,不少得到消息的臣子纷纷议论。
有年轻的官员不解问道:“那僧人是何等来头,竟然惊得陛下亲自上门。”
李常笑离开长安的这十年。
朝廷新旧官员更迭,伴随着老一辈臣子的离开,新面孔日益增加。
李常笑这个与武德帝同一时代的老人物,自然也随着同时代之人的接连离世,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野。
世人只知道,长安的白云寺香火鼎盛。
却不知,这寺院的鼎盛从来只系于一人身上。
只有为数不多的贞观朝老人,尚且记得李常笑这一号人物。
马文周正是这样一位老资历。
他凭着踏实的性子,还有对大唐的忠笃,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参知政事”,兼领宰相之职。
马文周望着一群讨论的后生,淡笑着说道:“这位可是英国公的师尊,早在我大唐立国之前,就与太祖皇帝结下深厚的情谊。”
听闻此言,不少年轻官员大惊失色。
他们不确定地问道:“大人,您说的难道是老英国公?”
马文周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抚续一笑:“当然。”
“英国公是古稀之年辞世的,这老僧既然作为英国公的师尊,恐怕已是人瑞了吧?”
“有关这点,就连老夫也没有明确答案。”马文周摇摇头:
“马大人,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倘若是贼人的计策,陛下与娘娘贸然前往,怕是会有危险。”、
有怀疑李常笑身份的,这时出言提醒道。
听完这话,马文周直接笑出了声。
他看着出言的官员,笑着说道:“陛下与娘娘都是这位东来大师看着长大的。你若不怕被贬斥,尽可以去进言试试,老夫绝不阻拦。”
同一时间。
白云寺
李常笑走到自己的禅院,里面的一切陈设皆如他当年离开时的模样。
他熟练地取水煮茶,安静地坐在院前的石桌旁。
莫约一刻钟之后。
外头响起了仪仗的声音,还有披坚执锐的羽林军将士。
永徽帝与武皇后携手而来,一眼就看到石桌对面熟悉的人影。
武皇后面露惊喜:“大师,你真的回来了!”
永徽帝也行了一记晚辈的礼节。
“明文拜见师祖。”
闻言,李常笑点点头,将泡好的茶水推至面前,笑着说道:“陛下与娘娘,快请就坐。”
待坐定之后,武皇后迫不及待问道。
“大师这十年去了何处,照娘一直派人寻找,却不见踪迹。还有,您又是何日到的长安……”
平日素以清冷形象示人的武照,这时却显得无比健谈。
反倒是性子温和的永徽帝,今日的话不太多,可他看向李常笑的眼神中分明带着几分疑惑,似乎也想弄明白这个问题。
李常笑早有预料,于是不紧不慢开始讲起他的故事。
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句话流传了这么久,肯定有他的道理在。
至少对李常笑而言,走这么一趟,也算是清楚了大唐的盛世究竟是什么。
这不是简单的两个字,而是真切地让百姓老有所依,壮有所用,幼有所养。
而恰恰这些最朴素的内容,往往是高居云端的大唐天子难以看到的。
李常笑既然有这个机会上达天听,自然也愿意让他们知道。
譬如辽东和燕云,戍守边关的将士固然可歌可泣,但另一方面,他们侵占田亩、压迫百姓也是罪无可赦。
还有剑南道,吐蕃的曜日松赞离世。
当年的大相东赞再度起复,虽说有当年李常笑的佛法镇压,可却抵挡不了吐蕃贵族征战的野望。
蜀王李元景日益苍老,朝中投机者蠢蠢欲动,妄图以这一位无愧江山的蜀王,作为自己在朝堂的晋升之资
……
李常笑像是讲故事一般,叙述他所见不公之事。
永徽帝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淡然,逐渐变得凝重,到最后甚至有几分愠色。
再对上李常笑的目光时。
永徽帝在其中似乎看到了皇祖,看到了父皇,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感持续积累,直至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面露愧色:“是朕有愧于万民。”
此话一出,武皇后立即握紧他的手,眼神中充满鼓励。
李常笑的视线也落在永徽帝身上。
这位年仅四十余岁的大唐天子,眉间已有不少皱纹,白发也在悄然生长,岁月正不断蚕食着他的生机。
今日之前,李常笑还想着大唐如今的局面,兴许是永徽帝的才干不足导致。
可是今日再见之后,他忽然又有了几分明悟。
兴许,大唐并不是日益凋敝,反而是在替鼎盛进行新一轮的蓄势。
“黄天不负有心人。”李常笑喃喃自语,目送着帝后的离开。
……
沛王府
这是二皇子沛王李钦的府邸。
一位相貌清隽,气质不凡的青年正捧着经文,走到沛王的身后。
沛王正在与府上的几人选择斗鸡。
近来京中的斗鸡之风日盛,甚至影响到了皇家。
沛王李钦与英王李锦就约定过斗鸡,这事早在长安子弟的圈子中传开了。
许多人摇旗呐喊,想要借此抱上一位皇子的大腿。
“殿下,这只斗鸡不错,一定可以旗开得胜。”下人奉承的声音响起。
沛王闻声看去,发现这鸡骨架宽大,身体也比寻常的鸡要大。
他一脸惊喜:“不错,就用这只!”
这时,一道清晰的声音响起。
“殿下,今日又到了读书的时候。”
沛王有些不悦,直到转头看见了来者的面目,脸色才重新缓和了下来。
这是工部侍郎王福的长子,王安。
沛王是武照所出的嫡皇子,二人论起关系还是表兄弟。
王安去岁进士登科,被授朝散郎,很快又被永徽帝封为沛王侍读,专门叮嘱沛王的课业。
沛王素来惧怕武照的威严,自然也不敢太得罪这表哥。
他讪讪一笑,答应道:“表哥说的对,本王这就去读书。”
王安闻言露出笑容,“王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