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就是天灭教北堂堂主的长子,欧阳斐。
他给人的感觉,与他那位愚蠢嚣张的弟弟完全不同,要是不细看,只会觉得他仪态温雅,让人如沐春风。
但李淳对他先入为主,自然就很容易找到了他隐藏在深处的阴戾之气。
“不敢当!”
李淳抬头望天,压根儿不正眼瞧他。
看似托大,其实他脑中不断在琢磨各种办法,到底怎么才能推掉这门婚事……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来做坏人,把仇恨拉过来。
“江大叔……对不起了,虽然你对我挺不错的,但曼娘对我更是不同,何况以你的意思,也不打算跟天灭教和解的吧,咱们……就一起把这件事扛起来吧!”
江大元提出要天灭教交出小公子,现在想来,以他们的势力是不可能答应的事情,所以他们之间只会更加剑拔弩张,只怕一开始他心里就打着自行报复的主意。
死了几个兄弟的仇,以江大元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与令师曼娘,已经有了婚约,今日特遣下人过来下聘,谁知道下人无礼,得罪了小兄弟,我将他带来,交由小兄弟惩治!”
见李淳态度冷漠,欧阳斐眼神一冷,脸上却依然看不出什么,语气也仍然一般客气。
“崔野,还不跪下掌嘴!向李公子请罪!”
那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李淳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啪啪啪地自己抽起耳光来,虽然他脸早已经红肿,这时候却也没有丝毫手软。不几下嘴角就又溢出血来。
“不必惺惺作态了!”
李淳冷笑一声,斜眼瞧着欧阳斐,“欧阳公子,这件婚事就此作罢,以后请你不要再来骚扰了!”
欧阳斐怔了一怔,他带管家过来,无非只是摆个态度。李淳年少气盛,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似乎还有些前途——是清灵馆阁之中,唯一还不错的一个。他也不为己甚,心想与这少年并无冲突,所以做人留了一线。
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如此过分!
饶是他城府极深,也不由得心头火起,脸上的杀机一闪即逝。
“李公子,你这是何意?曼娘的婚事。也轮不到你做主吧?”
就算你剑法资质好,在城主等人面前都留下了名号,那又怎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咬了咬嘴唇就要发作,忽然又一皱眉头,对着李淳上下打量。
观察入微又想得太多的人难免就会钻牛角尖。他注意到了李淳的反常——这小子似乎并不仅仅是反对陆曼娘的婚事,而是对整个天灭教都有恨意!
——他跟天灭教有仇?
欧阳斐沉吟不语,这李淳的经历简单。与天灭教没有太多纠葛之处——事实上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庆丰城内活动,而天灭教的势力,很少在城墙之内有什么动作,如果说要结仇,莫非是……在他当猎人的十几天时间之中?
陆曼娘从乡下回来,欧阳斐也跟着一起到了城中,顺便就对清灵馆阁的人员大概做了个调查,知道李淳正在城外当猎人,当时也并没在意。
现在想起来,那段时间。自己那位小弟弟可也同样在城外。
弟弟别的本事没有,得罪人结仇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
“哼!”
李淳面色肃然。“你弟弟欧阳穴派人偷袭我们猎人小队,杀了我好几位兄弟,我们已经向猎人组织提出了控诉,要你们交出欧阳穴,由我们带到荒野区处置……”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欧阳公子,带到荒野区处置的意思,你是明白的——你就算大度,也不愿跟杀弟仇人结成亲家吧?”
“你!”
欧阳斐再能隐忍,此时也不由得面色发青,怒气上冲。
欧阳穴是个什么货色他清楚得很,但是他们什么猎人小队竟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是跟天灭教正面杠上了。
这几年天灭教顺风顺水,还真没有人敢这么挑衅他们。
这少年背后到底是谁,怎么敢如此嚣张?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天灭教的教徒急匆匆地奔了进来,面色惶恐地在欧阳斐的耳边轻语两句,欧阳斐面色大变,就像下雪了一样陡然阴沉下来。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俊俏的面容上像是笼罩了一层霜一样,这让他看起来扭曲而凌厉,与平时的笑容截然不同——这种变脸的功夫,也是让人畏惧。
“好……李公子的讯息,我已经确实的收到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欧阳斐狠狠咬牙,捏紧了拳头,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凌厉的刀一样。
“但此事,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放完两句狠话,竟然也不解释,转头就走,那群家仆包括跪在地上的管家,也是一窝蜂乱糟糟地跟着跑了出去。
“就……就这么走了?”
李淳也傻眼了。
他是挑出梁子,打算寻衅吵架,顺便把这件婚事给搅黄了,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难道是哥气势太强,他害怕了,所以掉头就跑。
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天灭教会怕了自己?
他稀里糊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师兄好威武!一下子就把那什么大公子吓跑了!”
“那是,有大师兄在这里,谁敢造次!”
一众师兄弟自然是吹捧不已,李淳今天却没有心思,皱紧了眉头思索。
“李小兄弟!”
就在这时候,又有不速之客到来,江大元匆匆进门,也不顾与其他人打招呼,一把拉住了李淳,扯到一变,告诉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欧阳穴,对,就是那个天灭教的小公子,死了!”
江大元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脸上没什么血色,表情带着些快意,但眉间也有几分隐忧。
偷袭他兄弟的罪魁祸首伏诛,他当然高兴,但是天灭教必然要将这笔帐算到他的头上——他倒是凛然不惧,但也要为身边的朋友考虑,所以第一个就来通知李淳。
“哈?”
李淳目瞪口呆,“什么时候死的?江大叔你下的手?”
一分钟之前他还在威胁这小子的哥哥,一分钟之后就得到消息说这小子死了?这仇恨可是拉得够狠!
江大元摇了摇头,“不是,他在荒野区就死了,今天才返回庆丰城——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他们几人被偷袭之后,个个身上带伤,一路返回庆丰城,自然不可能去杀欧阳穴,他是怎么死的详情,江大元也不知道。
“不过,我们向猎人中心提出了控诉,要他的命——如果天灭教找不到凶手的话,肯定是第一个怀疑我们……”
还有我刚才很威武地威胁他哥哥,连什么杀弟仇人的话都说出来了,对方显然也会把自己当成第一嫌疑人,李淳默默地补充。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欧阳斐突然就走了,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任谁刚刚被威胁了,一分钟之后突然听到弟弟的死讯,也会把这件事联系起来,至于这位仁兄为什么不当场翻脸动手,大约也是因为他的性格。
这人城府太深,想得也太多,只怕也要想一下李淳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说起来,有信隐君,有元信那个洁癖男,再加上废老头——与天灭教对上,我倒也不是特别害怕,就怕他们搞阴的……看来还是得把事情搞大……”
一开始李淳翻脸对欧阳斐不客气就是这个意思,越是当面冲突,对方就越要调查你背后的底细,等把信隐君这张牌掀开,保准天灭教就不敢太过分。
拉大旗作虎皮,拿信隐君来吓唬人,这也是无奈之举。
“你要我修复斩浪剑,总得付点报酬吧!”
现在的情形,比单纯的退婚情况更糟,如果天灭教真把欧阳穴的死算在他们的头上,那就是结下了不可解的深仇。
那就只有把事情闹得更大,大不了把废老头也扯出来,这才能起到吓阻他们这伙人的目的。
李淳心里发狠,虽然废老头一直要他保密,但也是他自己说的要看顾清灵馆阁和曼娘,这种情况下,怎么能置身事外?
“还要问清楚曼娘的妹妹到底干了什么得罪天灭教……反正现在都这么大事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她什么时候又有个妹妹了?”
江大元看李淳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又疑虑重重,以为他是在害怕,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不要担心,别说这小子不是我们杀的,就算是我们杀的,那又如何?”
他冷哼一声,豪气干云。
就算是天灭教势力庞大,难道他就会害怕的连兄弟之仇也不报了?
“我江大元才不怕他,你放心,他们若找你的麻烦,尽管找我,他们有势力,难道我江大元做了这么多年的猎人,就没几个朋友?”
“我这次已经死了几个兄弟,我在此发誓,绝不再让一个兄弟枉死,要想来耍阴的,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江大元拍着胸脯,开口掷地有声!
就在此时,只听外界一阵喧嚷之声,小胡狼狈地跑了进来,满面惊惶。
“大师兄,不好了,我们清灵馆阁被包围了!”
“他们口口声声,要让我们把你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