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豪结婚,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参加呀!你的婚礼我一定要参加!”
他也显得很高兴,但笑过之后,面色担忧地提醒我:“你不怕遇到自己不想看见的人吗?”
宋博文。
这好像已经是个很遥远的名字了,许家豪和我都默契地不去提他。这么多年,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许家豪从来不说,我也不问。
我想,一开始,他应该找过我的。但是我和自己的母亲当年一样,悄无声息地到了国外,隐姓埋名,想在世界上几十亿人中找到我,堪比大海捞针。
他的父亲当年放弃了找我的母亲,他应该也一样。持续的失望,人都是会疲倦的。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会很小心的。这么多年了,大家的容貌或许也有了些变化,只要我打扮得跟以前不同,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一眼看出来的。”
“嗯!到时候我会为你安排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进场通道和座位,一定让你放心地参加婚礼!”
回家以后,我迫不及待地告诉女儿:“小秘密,我们过几天要回妈妈以前呆过的地方了,你会开心吗?”
“开心!”女儿拍着小手,“妈妈,是不是你像小秘密这么大的时候呆的地方呀?”
我欣慰地一笑,“小秘密真聪明!不过,我在那里呆了好多年,够七个小秘密啦!”
女儿歪着脑袋,她还想不明白。
我摸摸她虎头虎脑的小脑袋,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我给她打了国际长途电话。
“什么事呀,看你好像很着急。”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在笑。
“妈,过两天我要回国了。参加许总的婚礼。”
母亲沉默了。
我知道,回国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是很沉重很复杂的事情。
她缓缓开口道:“好。家豪是个好孩子,一直对你都很照顾,他的婚礼你理应参加。”
“妈......”我犹豫了一下,“我想,想带你一起回去,可以吗?”
母亲再次久久不语。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回国的事,作为她的女儿,跟她同处异乡,我其实非常思念祖国的一切。毕竟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有我最宝贵的回忆,无论是吃的东西,还是呼吸的空气,都让我无比怀念。
“云儿,这个事情太突然,我需要跟家里商量一下。”
“好。妈妈,我想问下,你有想过回国吗?”
“当然!”母亲这次很快回答,“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我的青春我的童年,都撒在那片土地上。那里还埋着我的父亲母亲,还有,还有我爱过的人......”
母亲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而我也握着手机无声地流泪。
思乡,思亲,总是那么容易让人触动情肠。
小秘密对这件事显得很兴奋,对她来说,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又跟妈妈相关,那感觉应该和去冒险乐园差不多。
“妈妈,我们去那里就是参加许叔叔的婚礼吗?”
“是呀!许叔叔对小秘密这么好,他的婚礼你难道不想去参加吗?”
“想!可是,参加完许叔叔的婚礼,我们就要回来了吗?”
“嗯......”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我没想到女儿也会问出来,“应该是吧!”
“哎呀,那太可惜了!我还想在妈妈呆过的地方好好玩一玩呢!”小秘密像个小大人一样地叹着气,我无奈地揉揉她的小脑袋。
要不要去其他地方,要不要见一见熟人?
这些都是我这几天在思考的问题。
说到底,我只是在躲宋博文一个人而已,却让自己失去了这么多和熟人相见的机会。如果是跟他没有交集的人,比如赵磊,其实我见一见也无妨。
李佳佳,我曾经唯一的闺蜜,她应该在我消失后骂了我很久吧......说起来,我对她还有点愧疚,走的时候没有联系过她,没有让她知道关于我的任何一点线索。但这也是迫于无奈,如果被她知道,那基本上也相当于被宋博文知道了。
还有一些让我心里有疙瘩的人,比如李雪。这么多年,许家豪和我都避而不谈关于宋博文的一切,因此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但是她这样家世好样貌好的女孩,肯定不会过得太差。说不定,在我走后,她就和宋博文喜结连理。真好,门当户对的人终于成了一对,就像什么样尺寸的螺丝配什么样尺寸的螺帽,般配!而我跟宋博文大概就是因为型号不匹配,所以走不到一起吧!
我这样胡思乱想了好几天,在我出国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想起以前的人。
母亲给我回了电话。
“云儿,我跟他们商量好了。他们都支持我回国瞧瞧。”
“太好了!”
我顿了顿,猛然又想到一个人,“妈,那你会担心看到某些不想看到的人吗?比如,叔叔婶婶,还有......”
我说不出来了,当年这个人让两家人支离破碎,我无法想象母亲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会有怎样的触动。
“你是不是想说,还有宋富田?”
母亲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把我震惊到了。她说出宋富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好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妈,你......你不会恨他吗?”
“恨过。”母亲缓缓地说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云儿,很多事,只要时间够久,都可以淡忘的。就像,就像你和小秘密的父亲一样。时光淘剩下来的,除了痛苦的记忆,还有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开心的记忆。也许一开始,痛苦的记忆会让你印象更深,但伤口总会有合上的那天。等你慢慢淡忘了那个痛感,你会想起过去快乐的时候。云儿,放下痛苦,才能让自己真正快乐起来。”
母亲的话我可以理解,那还不能完全做到。
到了回国那天,我们祖孙三代高高兴兴地一起从狮城坐许家豪的私人飞机向着那个让我们魂牵梦萦的地方飞去。
飞机上,小秘密兴奋地问我:“妈妈,我是不是可以见到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