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村子,雇了一辆马车,到底还是比牛车快了很多。
就算是这样,走到县城的时候也已经天色低沉下来。
这是安九灵第二次来县城。
第一次驼子爹带自己来的时候是白天。
看到如此大的地方,如此多的人,尤其是第一次看到跑起来的铁家伙,她是又惊喜又是害怕。
可现在是晚上看着这里,竟又有些不同了。
镇子一到夜里整个街道都变得黑沉沉的。
很难看到还有明亮的大照灯挂在铺子门口,还开着门。
镇子上没有电,有的也只是萤火的光亮,却还没有几家是舍得用的。
但,县城是有电的,驼子爹说过,一到了晚上灯亮起来,那才好看呢。
“真好看,也不知道‘安集镇’什么时候也能通上电就好了,那样看书是不是就更清楚了呢?”
安九灵脸上的羡慕一览无余。
“会的,这一天不会太远的,全中国的老百姓都会看到那一天的。”
不知为什么,一说到这句话,专员大人那眼镜后面的眸子内竟然闪出比这灯光还要明亮的光束来。
打发走马车,专员大人拉着安九灵的胳膊突然就钻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内。
在这里灯光就突然不见了,似乎又回到了‘安集镇’那片黑暗中。
“先生,这里怎么没有灯光了?”
安九灵不明白的问着。
“条件有限,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这种东西的,走吧。”
拉着安九灵的手臂,似乎不想再说什么,很是熟悉的沿着墙边向深幽的小巷子摸去。
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在一棵茂盛的大柳树下停下来。
他才警惕的四处看了看。
当当当……
敲弄大门的手很轻很轻。
安九灵不得不担心,如果人睡得太沉的话,只怕不会听到这敲门的声音。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一点用都没有。
里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是很重,甚至极快的走到门边。
推开门的时候,安九灵都在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很瘦小。
但,她又错了,推开门的这个男人身高中等,身体膀阔。
在这么个还不有些微凉的春夜里,他竟然只穿了一件砍袖的褂子。
凸出来的双臂上似乎在门里透出的微亮中泛着光亮,那是汗液,安九灵看的明白。
在看脸,安九灵囧了一下鼻子。
这人满脸是麻子坑,好像有一片春耕的土地刨满了土坑,就等着下种覆土了。
男人也用那极为敏锐的眼睛扫弄了一下安九灵,什么都没说,一把拉开门说着。
“快,快进来。”
门关上的时候,安九灵可以感觉到他那如同猎狗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了一下。
“你怎么才回来,不该中午就到的么?”
一进院子,麻子脸的男人就质问着专员大人。
“别提了,这回真的戳到了某个人的心脏上,狗急跳墙想杀人灭口呢。”
专员大人很是平淡的说着这些话。
而此时安九灵似乎想起了什么。
在危急时刻,他将公文包扔给自己的时候。
如果没记错的话,让自己找的人好像叫什么来的?
哦!刘大麻子,这个倒还真是适合他,不由得心里一阵偷笑。
“这丫头是哪里捡来的?怎么带我这里来了。”
这大麻子说话很是不客气,甚至看着安九灵的眸子也是不客气的。
“别在这里废话了,进去再说,那个还有吃的么,我们一天就吃了几个土豆子,饿的前腔贴后腔了,”
“行,知道了,你们先进屋里等着。”
转身的时候,刘大麻子那双精锐的眸子莫名的在安九灵的身上扫弄了一下。
这是一个让人很不喜欢的眼神。
甚至,这个人也是安九灵所不喜欢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这个人太过凌厉。
那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凡是被他扫过的人都会扒的体无完肤。
房里闪着微微的亮光,可以看出来那是油灯的光亮。
安九灵几乎是几大步就跟着专员大人跑进了房中。
进得房中才看到简单的有些过分,甚至都不如自己的家里。
一张高腿桌子摆在正中的墙壁处,两边放着两张高背椅子。
而一盏油灯就放在墙壁上伸出来的一块黑色木板上。
虽然不能将屋里所有的角落都照亮。
但,这个简陋的屋里除了刚才说的这几个桌椅,就剩下几张马扎靠着墙戳在一边。
“来啦……来啦……”
喊着,刘麻子端着一张黑漆漆的破旧不堪的盖连子就走了进来。
“就剩这几个苞米面的干粮了,我这还有一碗咸菜丝,你们就对付吃一口吧。”
说着,他将盖连子放到了桌子上。
“你这里除了这些难道还有过别的么?”
专员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戳穿他,竟也不觉得脸红。
“早来一会,也许还会有点糊糊粥什么的,可惜,都被我一个人包了,你们就喝点水顺下去吧。”
“别看了丫头,吃吧,都饿了一小天了,”
专员将筷子递了过去,刘麻子却在这功夫将专员的公文包拿了过去。
安九灵看得明白,眼睛愣愣的看着刘麻子只顾得找个马扎坐在灯下翻找着。
专员大人竟然和什么都没看见是的,拿起苞米面饼子就开始啃上了。
“别听他说,别的我不敢说,就这东西,他家里管饱的,快吃,快吃……”
“哦,”
安九灵赶紧接过筷子。
此时看着这些苞米面干粮才发现自己饿的不行。
顾不上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拿起干粮就大口的吃起来。
五六个碗口大的干粮被两个人一会的功夫都吞进肚子里。
这才听专员拍着肚子,满意的一边喝着水一边靠在椅背上笑着。
“舒服,吃饱了就是舒服,唉……人呢,只要不挨饿,怎么喘气都是舒服的,舒服……”
一连说了几个舒服,都没能让刘大麻子盯在手里那一沓子纸上的眼睛挪开半步。
“丫头,吃饱了么?”
专员侧头看着将最后一口干粮填入口中的安九灵问着。
“嗯,吃饱了,”
从没像今天吃的这么饱过,也从没像今天觉得苞米面干粮竟然也是这么的好吃。
“不不不……放下,你不知道这个老麻子的东西该放在什么地方,放下来喝点水,喝水……”
吃完不收拾碗筷,这让安九灵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挨着椅子边有些不安的坐下。
“安九灵”
“嗯……”
突然,刘麻子喊了一声。
安九灵愣了愣,心说,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他会算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