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灏到了芙蕖院的时候,林笙正坐在院子里逗弄着小黑。
两年前,顾瑾璃的小红狐跟着主人跳了崖,爱月每每想起,都会红了眼眶。
今日她看到了在林笙脚下摇着尾巴讨巧的小黑,不禁又想起了小红,于是忍不住在一旁停住了脚。
小黑的体形,与小红狐大小差不多,就连摇尾巴的姿势都让爱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小黑不可能是小红。
毕竟,小黑只是条不会“汪汪”叫唤,只会“呜呜”撒娇的狗。
而小红,却是个通灵『性』的珍稀红狐。
“奴婢见过王爷。”荷香见亓灏出现在了院子门口,不冷不热的行了个礼。
林笙挠着小黑肚子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去,只见亓灏阴沉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一大笔银子似的。
想着亓灏必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先发制人道:“王爷,小黑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正难受呢!”
“呵,这畜生咬断了本王的兰花,倒是先让你倒打一耙了!”亓灏冷哼一声,望着小黑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
小黑被亓灏一盯,竟哆嗦着躲在了林笙的身后。
爱月见状,眸光微动。
“杜江。”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到亓灏冷声道:“把这畜生给本王炖了!”
杜江知道林笙是个不好惹的人,他犹豫着看看亓灏,又看看林笙,低声道:“王爷,这个天吃狗肉,容易上火。”
亓灏没料到杜江竟会为林笙说话,他眯着眼睛,幽幽道:“本王用狗肉喂鱼,这你也敢管?”
“呃……是。”杜江讪讪的点点头,上前尴尬道:“林……公子,属下得罪了。”
说罢,他便伸手要去抱小黑。
“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道银光闪过,两枚银针朝着杜江的胳膊飞去。
杜江瞳孔一缩,敏捷的避了开来。
小黑探出小脑袋,黑亮的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摇着尾巴的样子似乎在为林笙叫好。
“亓灏,你身为一个大男人,对一只狗下手,当真好吗?”拍了两下小黑的头,林笙坐在藤椅上未动,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丝寒气。
杜江见林笙动手,也不好再继续上前,只好退到了一旁。
“它既是你的畜生,毁了本王的兰花,那你是否该代它受过?”桃花眼里同样如结了冰的寒潭一般,亓灏缓缓走到藤椅旁边,『逼』近的气息冷厉骇人,让荷香不自觉的拉着爱月往后退了几步。
林笙挑了挑眉,将小黑抱在怀里,站起身来,与亓灏对视:“一棵兰花而已,王爷未免太小气了!”
“再者,王爷说是小黑咬断的,就是了?”
“我没有亲眼看到,保不准是王爷这棵兰花太娇弱,自个蔫了!”
“你可知那兰花对本王的意义?”亓灏眼底火苗蹿出了眼眶,吓得小黑把脸埋进了林笙的怀里瑟瑟发抖。
“我不知,也不想知道。王爷若是要继续无理取闹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林笙扬了扬手腕,让杜江认为她的袖子里随时都可能甩出什么毒『药』毒粉来。
被林笙堵得心口发闷,亓灏捏着拳头,半晌才咬牙道:“好,好!”
“林笙,本王记住你了!”
林笙话里是满满的威胁之意,同样,亓灏也是一副要将林笙捏死的口气。
能把亓灏惹『毛』的人不多,荷香悄悄的打量着林笙,只觉得林笙有些熟悉。
要不是林笙毫无疑问是个男子,荷香当真会将她与逍遥子的徒弟混为一谈。
“能让王爷记住,是林笙的荣幸。”林笙勾了勾唇,脸上笑意更大。
“最好夹紧尾巴,不要有把柄落在本王手里。”亓灏警告完林笙后,略微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开。
瞧着亓灏成为了林笙的手下败将,爱月对林笙的敌意也淡了不少。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只要亓灏心里不舒坦,爱月就高兴。
“啊呜”,小黑见亓灏走了,终于扑腾着两条前爪要下地了。
它跑到爱月脚下,竟蹭了蹭她的小腿,一副亲昵的样子,让爱月受宠若惊。
歪着脑袋,小黑望着爱月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她心里一软。
在小黑身上,爱月似乎看到了小红的影子。
眼睛发酸,她哽咽道:“小红……”
“啊呜”,小黑咬着爱月的裙子,不知在表达什么意思。
荷香也想起了小红,于是小声试探道:“林公子,奴婢能『摸』一下它吗?”
“可以。”林笙点头,倒是很大方。
“多谢公子。”伸出手,荷香一下下轻轻抚在小黑身上。
“呃……这是?”突然,荷香看着手上淡淡的墨『色』,很是惊讶。
林笙眸光一闪,抱起了小黑,笑得尴尬:“这小东西身上脏了,我该给它洗澡了。”
说罢,便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阿翘,准备水。”
因为林笙是背对着爱月和荷香,故而她们二人看不到林笙对阿翘的小动作。
“是,主子。”阿翘看到林笙的手在小黑的皮『毛』之间穿梭,手指所过之处,竟发现有几缕黑『毛』掉了颜『色』,显『露』出了本来的红『色』。
心里一惊,她立刻依着之前的『药』方给小黑准备『药』浴去了。
由于留在荷香手上的颜『色』淡的真像是染了一层灰似的,所以她也没怀疑。
擦了擦手,荷香见爱月在发愣,便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不要难过了。”
爱月吸了吸鼻子,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伤感:“主子有小红陪着也好,至少不会寂寞了。”
小黑虽然是今天阿翘从外面抱回来的,但荷香和爱月也猜到了小黑必定是之前就养在林笙身边的。
幸好小黑听话乖巧,要是那种狂吠『乱』叫的狗,不用亓灏炖,爱月必定亲自动手。
拍了拍爱月的手,荷香拉着她回了房间。
阿翘端着『药』浴的盆子进了房间后,低头对林笙小声道:“主子,都怪奴婢不好,竟忘记给小黑泡『药』了。”
小黑身上的『毛』,之前是亮眼的红『色』。
后来,为了怕人认出来,林笙便研制了一种汤『药』,可以让小黑身上的『毛』发变『色』,不过每个月必须要浸泡一次。
否则,『毛』发脱『色』,便会『露』馅。
林笙把小黑放进盆子里,摆手道:“无碍,下次记得就好。”
重重呼出一口气,她沉声道:“好在荷香没多想,倘若这换成了亓灏,必定会追查到底。”
『药』汤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对小黑来说只当是洗了个花瓣澡而已,没有任何不适。
林笙坐下,看着阿翘仔细的给小黑梳理着『毛』发,不放过丁点位置,她又习惯『性』的叹了口气。
这院子里,除了自己和阿翘之外,便只有荷香和爱月。
而自己是男子身份,跟着三个丫鬟住在一起,不知道外面的人又要如何胡思『乱』想了。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嘴巴长在旁人的脸上,要说什么她控制不了。
荷香和爱月也不像是个在意别人言语的,只是自己和小黑的记忆虽然没了,但小黑习惯『性』的动作却并未改变。
看小黑对爱月那热情的劲儿,林笙真担心有一天自己的身份会因为小黑而暴『露』。
“啊呜”,小黑扑腾起水花,溅湿了阿翘的衣服。
“主子,小黑越来越淘气了。”阿翘点了一下小黑的脑门,佯作抱怨道。
林笙笑了笑,摇了摇头。
亓灏没能把小黑炖了,便在心里又给林笙记了一笔帐。
说实话,这两年来,还没有人能让他心里憋屈过。
而刚才,林笙却做到了,真是难得!
就在亓灏生闷气的时候,秦峰从府外回来了,一脸惊慌道:“王爷,王爷!”
亓灏心情不爽,故而对秦峰的态度也不耐烦道:“何事?”
“顾……顾侧妃,顾侧妃她还活着!”咽了口唾沫,秦峰抚着胸口,似乎在诉说着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
“什么?”亓灏“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攥住秦峰的衣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秦峰,仿佛只要他敢一个否认的字,亓灏就会把秦峰给勒死一样。
“你当真看到阿顾了吗?她在哪里?”
亓灏的语气急促,还透『露』着忐忑和不安。
秦峰道:“坊间各大青楼楚馆今日在明月湖举办花魁大赛,属下也是听人家说画舫上有一位叫祁蝶的姑娘跟顾侧妃长得一模一样,这才赶紧回来向您……”
“王爷!”
秦峰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面前一阵疾风刮过,亓灏瞬间没了人影。
杜江一直认为顾瑾璃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是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不相信的看着秦峰,他质疑道:“你确定是顾侧妃?”
秦峰如实道:“我没亲眼看到,也是听人说的。”
“是真是假,去了就知道,走!”杜江当机立断,拽着秦峰追上了亓灏。
三人出了书房后,一路步履匆忙。
相府里,顾成恩在书房里“聆听”了一番顾淮让自己纳妾的教诲,刚出房门没几步,岳云鹏小跑过来:“主子,二小姐她还活着!”
顾成恩已经许久许久没再听到“二小姐”这三个字,因此他没反应过来,一边往自己院子里走,一边淡淡道:“哪个二小姐?”
“顾瑾璃,主子,就是宁王的顾侧妃啊!”岳云鹏深知顾成恩对顾瑾璃的痴念,所以急得忘记了压住声音。
不过,四周无人,他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谁?你说谁?”身子一颤,顾成恩与亓灏一般,心像是猛地停止跳动一样。
整个世界的空气,都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
“是她,主子。”岳云鹏瞧着顾成恩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重重点头,“她现在就在明月湖的船上,主子要去找她吗?”
顾成恩用行动回答了岳云鹏,扭头奔了出去。
将『药』汤倒掉后,阿翘见门外无人,于是伏在林笙耳边低声道:“主子,宁王爷他带着杜江和秦峰……”
“明月湖?”林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动,将给小黑擦着身上的帕子塞到阿翘手里,笑道:“阿翘你留在这里照看小黑,我去明月湖走一趟。”
“主子,您一个人去不安全。”阿翘的使命就是保护林笙的安全,如果林笙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那阿翘必定也就小命不保了。
“你放心,我武功虽然不济,可我医术还凑合。”林笙擦了擦手,自信一笑:“连亓灏都忌讳我三分,何况是其他人?”
“主子……”阿翘还想再劝几句,然而怀里一重,林笙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小黑看着林笙离开,“啊呜”的叫唤着,似乎也想跟她出门,亦或者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亓灏和顾成恩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的明月湖,而林笙则比他们二人稍微晚了一步。
一别两年的明月湖,对林笙来说如第一次来一样,很新鲜。
一个能容纳下百儿八十个人的大船上,站着彩衣飘飘的众多女子。
她们的身边,站着各家青楼的老鸨。
“咚”,清脆的铜锣声响起,一个中年男子高声喊道:“下一位,春娇阁的祁蝶姑娘!”
随着这喊声,人群里的分别站在不同方向的亓灏、顾成恩和林笙不约而同的伸长脖子一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