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为渊毕竟只是“闻鱼”操纵的傀儡,渐渐被身为鱼主的鱼临渊压制,处在下风。
鱼临渊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双掌相对,十指微弯。
五道玉银的雷丝从指尖引出,又在手心处交汇。
十枚鱼符依次飞出,绕着鱼临渊快速旋转一周,以雷霆之势袭向鱼为渊。
鱼为渊没有大意。
身形顿时收缩成一团黑气,躲避鱼符的同时奋力往月轨“逃”去。
鱼临渊大惑不解,俯瞰仍在一线牵上一动不动的闻鱼,却见鱼七和水色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鱼为渊所化的那一团黑气已然临近月轨。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黑气犹如之前的闻鱼一样,径直扎入了月轨的水池中。
鱼临渊闪身追到月轨之时,十枚鱼符正绕着那十二条玉龙盘旋。
水池内。
鱼为渊变成了一条墨色龙鱼,口中不停地吐着气泡。
鱼临渊就要再次御使鱼符,出乎意料的是,所有鱼符都像失去了联系。
任凭他这位鱼主怎么努力,那十枚鱼符依然“我行我素”,显得和“月轨”十分亲近。
“怎会如此?”
“龙门虽未开启,但它一直记得两位鱼主之间的关系……”
鱼七嘴上说着,同时看了一眼水色,迈出鱼步现身在“月轨”跟前。
水色尚未等来鱼七的回答。
方才鱼七那一个略有深意的眼神,让她情不自禁地飞身而起。
紫玹白弋紧随其后。磐也颇为好奇,单手拎着磬的脖子,原地留下一团缓缓消散的赤焰。
月华凝望鱼七背影,低头打量脚下一线牵几眼,冲月老递过眼色。
月老发出一声叹息,将随手取出的姻缘线像针一样弹了出去。
微不足道的一道红光,却似洪水猛兽一般摧枯拉朽,顷刻间把犹如灯笼的一线牵拆散。
一根根姻缘线,重新回到月神手中。那光景说不上美丽,也称不上凄凉。
看着昔日的姻缘天神一个个垂头丧气,月老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这族长还是你来吧,我无拘无束惯了……”
月老没有去“凑热闹”,似乎听到的越多,越容易迷失自我。
谁也不清楚月老之后去往何处,甚至月华后来也没有再见过月老。
……
鱼七盯着水池里的墨色龙鱼,继而询问鱼临渊和水色。
“是否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鱼临渊摇了摇头,水色却意外地点了点头。
诚然。
千年时光都是鱼临渊作为水中鱼,回眸望着岸边的水色。
此刻第一次跟水色站在一起细观水中游鱼,想要体会到那种“熟悉”,必然极难。
“鱼七!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和它的关系,又与它能在龙门里安然无恙有何关联?”
鱼七转身之际,将留在闻鱼跟前的凌月唤来,指了指池水里的龙鱼。
作为一只黑猫,凌月不断伸出爪子试探那条龙鱼。
但每次触碰到龙鱼时,龙鱼都会一次次地变成黑气,巧妙躲过。
鱼七将鱼骨杖向空中一抛,净世鱼铃的清音仅仅笼罩整个月轨。
十二条玉龙传出龙吟,似在与净世鱼铃和鸣。
池水褪去所有颜色,变得澄澈透明。
甚至鱼为池所化的墨色龙鱼,也像梦幻泡影一般,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隐去身形。
这时。
月轨中间的玉鱼又一次跃动,鱼尾指在新的玉龙身上。
见鱼临渊和水色一副仍未开窍的模样,鱼七收回鱼骨杖,信手揪下一根森白的鱼刺丢进池水里。
鱼刺居然像小船一样,在水面上随波逐流,而没有下沉。但也没有像鱼为渊那样直接不见。
“鱼主这次可有意会?恕鱼七无法明说……”
“……”
鱼临渊真想破口大骂,可当看到鱼七那一张真诚的鱼脸,只好将满腔“费解”咽了回去。
这谁能看得懂?分明只会更糊涂!
恰在这时。
水色斜了鱼临渊一眼,悠悠开口。
“月轨既然是龙门所在,水面所隔应当是两个不同的空间。
鱼骨不沉,说明它无法跨越龙门。至于那龙鱼为何消失,水色看不出来!”
闻言。
鱼七目中流露赞许之意。
一直沉默的紫玹,用力揉捏着头上的穴位,忽然睁大眼睛冲着鱼临渊喊道。
“鱼主!影,是倒影!水净无鱼并非水里真的无鱼,而是那条鱼,原本就是倒影!”
经紫玹这么一说,鱼临渊犹如醍醐灌顶。
眼见未必为真,就连他这鱼主的“心眼”,竟然也看不清真假。
若龙门外的是倒影,岂不是说鱼为渊从一开始便不存在?
那龙门内外的世界,又有何不同?
就在鱼临渊即将开口时,水色突然惊讶地捂着嘴,倾世之容都因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微微变形。
“只有在闻鱼的梦里,龙鱼才有三世!但谁又能保证,三世为鱼不会同时出现在这梦里?”
“你是说……”
鱼临渊显然听出了水色话里的意思,细细想来,至恐如斯。
鱼为渊当着自己的面消失在龙门内,一切绝非鱼七所为。
而是鱼年将尽时,鱼七让他看到了一个真相。
鱼为渊,是他的前世。
亦或者说,他才是鱼为渊的前世。
只不过在闻鱼的梦里,鱼为渊为“父”,他却成了命运相会之“子”。
既然鱼有三世,那还有“一世”呢?
……
鱼临渊这番心思,全部落在水色心底。
仿若水色自己心底的回音一样,听出“叮咚”。
不经意间。
水清、水柔、水色三个如此神似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想要努力摆脱宿命的水色,这时才意识到,有些事就像命中注定。
原来。
水有三生,自己的三生也还在这梦里。
机缘之下她见过水清,却未曾与水柔谋面。
明知自己是她的一滴情泪,如今又有些害怕相见。
谁是前生,谁又是来生?在这闻鱼的梦里,还重要吗?
……
等水色回过神,再想深究更多时。
鱼七早已不在这里。
一同不见的还有黑猫凌月,而那根鱼七从未离手的鱼骨杖,却被留在龙门上方,如一把开启“龙门”的钥匙一样。
鱼临渊走到水色近前,犹豫片刻后牵起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
开口之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一如千年前那条吐着气泡的龙鱼一样。
“我,到底是谁?”
只见水色轻轻一笑,方才那些尽如过眼云烟,被她抛之脑后。
她在乎的,只有眼前之“鱼”。
“你就是你……是水色所爱之鱼!”
一只手从他手心挣脱出来,如在青魔幻境那“十五年”一样,替他整理着胸口的衣襟。
唯独鱼临渊似乎心不在焉,侧目望着“龙门”,低声细语。
“不论如何,鱼都会带水离开!”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心底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就好像。
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对她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