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步。
恰好是这些人,与水色之间的距离。
没人会注意蹲在城墙上的那只白猫,也没有人能看到被黑夜遮去身影的黎初。
水色几女就犹如群狼眼中的猎物,唾手可得。
至于鱼临渊。
根本没有人将其放在眼中。充其量只是一个外表华丽的人肉沙包。
虽然这时的鱼临渊仍是凡人,但也能感受得到,水色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正有寒意外泄。
眼看着一只玉手平伸向前,深觉不妙的鱼临渊,迅速将掌心放在她手心,缓缓牵在手里。
看着水色,满眼温柔。
漆黑的眸子并不闪亮,却足以让水色心中升腾起的“怒火”,霎时踪影全无。
水色自然知道:鱼是不希望,脏了水的手。
四周的火光忽闪几下,又恢复如初。那数百个暴虐之徒,早就因为水色刚才那一笑而神魂颠倒,无人在意发生了什么。
这时。
鱼临渊正前方的人群,忽然由外向内分出一条道,三个身着盔甲的壮汉,在节奏鲜明的甲胄声中走来。
来人居然穿着飞鱼装,桃木腰牌挂在腰间,任谁也能一眼认出他们的身份。
只是令鱼临渊和水色没有想到的是,这三位看似职位不低的飞鱼卫,和周围这群人分明是同伙。
为首之人更是面目从容,一脸得意。看向鱼临渊和水色时,傲气一览无余。
“我当谁人如此大胆,还敢于今夜进城?不曾想还能看到几位美女,实乃申某荣幸!”
姓申的男子惺惺作态。表面上有几分恭敬,可内心的邪念早已被眼前的两位水灵洞悉。
可当申姓男子瞥见鱼临渊牵着水色的手时,目中杀意稍纵即逝。
见状,水色脸上的笑容似水荡漾,原本被鱼临渊牵住的手,玉指用力抓得更紧。
“哦?如此听来,你倒是认得我们几位。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拦着我等去路……”
凡人都善逢场作戏,水色既已深谙其理,自然不会当着鱼临渊的面,跟眼前人一般见识。
申姓男子放声大笑,围在四周的人也一呼百应。
“认得?谈不上……只是有几个妖怪前来求水时,鄙人有幸见过水主一面!”
申姓男子故意避开重点不答,显然心怀叵测。
鱼临渊纵然鲜少与凡人接触,此刻也能看出些门道。
松开水色的手,又含笑冲她点头,鱼临渊向前走出十步,面相申姓男子停下。
周围的人见鱼临渊如此胆大,顿时剑拔弩张,声色俱厉。
申姓男子举手过肩,周围立即安静下来。
“虽不知你是何人,但这份护着水主的勇气,令申某钦佩!”
“用你们的话说,我应该,是你口中那位水主的,男人!”
鱼临渊说着,故意抬高音调。
怀璧其罪。
他就是想看看,眼前这些欲望会无止境膨胀的凡人,究竟能对自己怎样。
“男人”二字,就像随手撒出的火药,在遇到周围那些火光后,一点就着。
不少人高喊着“杀了他”,还有人向那申姓男子建议,就地“废了”鱼临渊,让他再也做不了男人。
反倒是申姓男子显得颇为冷静,傲然之色留于眼角。
“想不到为了女人,你小子倒是敢将性命豁出去。当真不怕死么?”
鱼临渊笑意渐浓,索性将双手负在身后,有些玩味。
申姓男子并不知道,当着鱼临渊的面大谈生死,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鱼临渊再次向前五步。如此近的距离,已经足以看清申姓男子的嘴脸。
“我若是为了自己的女人,那你们又是为了什么,才让如此多无辜之人枉死?为了这天下?还是为了,自己?”
从未和私欲之人如此近的距离,鱼临渊不免有些直接。
似乎这样简单的交谈,能让他更加深刻的明白:何为欲。
申姓男子明显一愣,随即吐出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
“今逢乱世,民不聊生。
当朝皇帝龙阳非但不知体恤民情,纳鱼为妃,敬鱼为灵……好在苍天有眼,连月来将下责罚,我等趁势揭竿而起,做这天下共主有何不可?”
闻言。
水色默默地叹了口气,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鱼临渊内心深处的失望。
龙鱼生自弱水,若都因“这种人”穷尽一生,当真不值。
鱼临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再也懒得开口。
……
突然。
申姓男子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向鱼临渊。
在他看来,眼前这位毫无防备的公子爷,只有一命呜呼的份儿。
可当周围的呼声由高渐低,最后鸦雀无声。申姓男子才注意到手里的剑,如同卡在了石头里。
剑身悬在鱼临渊胸前,无法存进,无法抽离。
申姓男子似忽然想到什么,松手的同时取下桃木腰牌,猛然向着鱼临渊一扔。
眼看着那块刻有“鱼”字的腰牌砸在鱼临渊身上,他从怀里拿出一把桃木匕首,疯一样地直取鱼临渊心口。
然而。
被他视为诛邪神兵的桃木匕首,却在离鱼临渊还有一步距离时,骤然断成几段。
“还愣着干什么,上!”
数百人一哄而上,枪矛刀剑同时招呼,但所有人都在冲出几步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下。
他们又岂会知道,自己被水色身上的披风,挡在十六步开外。
只是他们不会像妖魔那般动弹不得,而是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正轻飘飘地离开地面。
不论是拿在手中的兵器,还是照亮周围的火把,此刻都已一种诡异的方式被拉长。
上一刻还在得意的众人,这一刻又都哭丧着求饶。
唯独申姓男子有些慌神,一边想要拔腿跑开,一边气愤地谩骂着。
“怎会这样?不是说水主心善不会对凡人出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不一样……”
“因为你口中的水主,的确没出手!”
看着申姓男子前后的反差,鱼临渊不禁觉得可笑。
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把桃木匕首的碎片上,故意划开一道口子。
一滴鲜血流出,却不是凡人那样的殷红。
而是银白为主,隐约可见紫色。
当这一滴血落在桃木碎片上时,匕首重新合在一起,表面泛起绯红。
紧接着抽出嫩芽,开出桃花。
“人之所以显得愚昧,不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是不懂得量力而为!”
话落。
绽满桃花的匕首如风中朽木,化作飞灰。
申姓男子想要开口求饶,却发现任凭自己如何嘶喊,喉咙里的声音就如被“拿走”一般。
鱼临渊望着城里燃起的几处大火,平静开口。
“比起杀了你们,残忍地方式还有更多!你们这样的人,还不配玷污鱼和水……”
略作停顿。
鱼临渊凌冽的目光扫向四周,依次从那数百人身上看过。
“鱼临渊如今不是鱼主,可我希望,身为鱼魂的你们,离开!”
一句话之后,周围再次静得出奇。
那些尚在挣扎的人,忽然一动不动,面若抽搐。
白鱼从他们头顶飞出,一条接着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