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泠不禁觉得汗颜,人家姑娘指不定觉得她是个异装癖,心里拿不准她是男是女呢。
她本想借机过去同那姑娘说会儿话,顺便问问她是不是真想嫁给座上那位须发斑白的老头子。
不过她这才刚起身没跨出一步,忘了自己刚才蹲坐已久,脚早就麻了,又一下子跌回小王爷的怀里。
这一跌倒是有个肉垫一点不疼,就是一下子引得众人关注过来。
好端端的这个顾二姑娘又搞什么幺蛾子?
顾泠从来没有一口气蹲坐这么久,脚一下子麻得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上面钻来钻去,又挣扎着想从李寅怀里起来。
举动间撞翻了桌角的酒杯,漂亮的华服上立刻染上一片清渍,虽然不大,却很是不雅。
顾泠心下一凛,赵娘的名声可算是被她彻底砸了,回去还不一定是怎样一顿训呢。
周遭嘘声四起,此刻连同皇上的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顾泠倒是不怕丢人,就是觉得愧对赵娘教导,千防万防,竟然被一个脚麻给败露了原形。
实在可恨。
这时,一道柔和的声音淡淡撩过众人的耳畔,虽然声调不高,但是足够众人听清。
“这位姑娘的衣服脏了,想来赴宴匆忙,没有带换洗的衣裳。阿篱倒是有一套备用的,不知可否带姑娘下去换一身?”
今天一天里头听的都是别人“小王妃长小王妃短”的,这会儿除了凤梨丫头,有人称呼她为姑娘,顾泠心里头不知为什么舒坦得很。
抬眸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藩国公主——她这次还真是弄拙成巧,歪打了个正着。
得皇上首肯,顾泠更是欣然同意。
凤梨丫头搀起她,范篱更是抬臂来接,低声在她耳边道:“不知公子可还记得阿篱?”
方才没有注意,此时离得近了,顾泠才闻见她身上那股异香,淡若幽兰,深若醴泉,的确是那帕子上的味道不错。
“姑娘如此美貌,阿顾自然记得。”
顾泠只是实话实说,不知对方为何忽然羞红了脸,她一时觉得自己言语轻佻,无意间冲撞了人家,心下紧张。
“姑娘…可是叫作阿篱?”
对方沉吟片刻,却答非所问道:“公子…可是叫作阿顾?”
顾泠倒是觉得无碍,淡淡一笑:“顾是我的姓,他们都唤我阿顾,公主要是喜欢,也唤我作这个便好。”
范篱清楚地看着自己面前这极易蛊惑人心的一颦一笑,心中明白自己错许了的意中人原是个女子,但是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昨夜初见他的那一幕。
顾泠原以为她和范篱,昨夜在倚福楼拼桌便是初见。
但是范篱知道——真正的初见早在天边的第一颗星星亮起的那一分钟,人群如龙的街市里,小公子一身白衣,精致的面庞被大红色的灯笼映得眉眼愈发深刻。
彼时,她正拿着一个银铃钗,哄弄着凤梨丫头戴上,再无人及——那般眉目风流,那般温柔如梦。
范篱清楚地知道自己那一瞬间的心动,再一晃眼,公子却隐入人群不见踪影。
她怅然——也明白自己此行的任务,是成功嫁给那位年逾花甲的皇上,好求边境和平,让阿哥和阿爹都免上战场。
偏偏让她又看见顾泠在倚福楼台上快意人生的模样,又是不同于此前的潇洒恣意。
那是范篱出了草原之后不敢想象的张狂,此刻,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了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