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丰城。
石玖卿日夜兼程,生生将回丰城路上奔波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到达丰城以后,她战袍都未曾换下便第一时间赶到宫中复命,跟南丰皇帝简单的汇报了军情便回了石府。
石府大门紧闭,石罗便拍门叫人。
久久不见人来,便想一掌推开大门。正运气之时,大门缓缓打开,却只开了一条细缝,后来有一个脑袋露了出来,那人正是石府的守门人石坚。
石坚看见来人,双眼咻的瞪大,嘴巴缓缓张大,瞬间流下了眼泪,“小……小公子……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石罗双眉紧蹙,伸手推开他便匆忙进了府邸。一边简单询问了几句,一边匆匆回了房间换下战袍,穿上一身干净整洁的玄色对襟长袍,又将长发梳理整齐,用白玉簪高高的束起。
石罗整理完毕后匆匆赶到石母房门前,尚未进门便听见了石母剧烈的咳声。
石罗推门而入,迎面便撞上了蝶姨。
蝶姨看见来人,手中木盆掉落,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眼泪瞬间滑落脸庞。
“小姐!!!”
蝶姨向前踉跄了几步,石罗连忙向前大迈几步搀扶住她。
“蝶姨,我回来了。我娘呢?我娘她怎么样了?”
蝶姨未出声,只是捂着嘴,回头看向床榻,眸中眼泪更盛。
石罗放开蝶姨,慢慢走到床榻之前,她看着眼前的石母,不禁震惊了一下,这石母完全跟之前判如两人!
石母须发斑白,形容枯槁,脸色暗淡,双眸紧闭,毫无生机可言。石玖卿心中微惊,几年不见,为何石母竟苍老了如此之多,为何会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石罗双膝跪地,双手握住石母毫无血肉的右手,语气颤抖着开口。
“娘,我是阿萝,娘——阿萝回来了……”
石母紧闭着的眼睛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的样子,两行眼泪缓缓在眼角流下,慢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石罗控制住伤感的情绪,她微笑着扶住石母,慢慢说道:“娘,阿萝平安回来了。孩儿做到了,我把北川军全都赶回去了,我们胜利了!爹的心愿,孩儿全部都做到了……而且,孩儿还手刃了我石家的仇人……”她顿了顿,“娘,孩儿还有好多话想跟您说,不过,咱们时间还长,您先休息吧……等您病好了,孩儿把军营里发生的好多好多事都告诉您,好不好?”
石母枯槁的双手颤抖着,眼中含着泪,轻轻点了点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石玖卿轻轻从房间退出来,带着蝶姨来到大堂,仔细询问石母的情况。
蝶姨说,自从石罗去往边疆之后,石母看似已经恢复平静了,其实内心仍旧十分绝望难过。再加上石母整日都担心石罗的安危,吃不好睡不好,日子一长,病自然多了起来。
“再好的大夫也治不了心病,就这样,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夫人日夜盼着小姐能够平安回来,再看小姐一眼……夫人啊……完全是凭着这一口气,才撑到了今日……”蝶姨边说边啜泣,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石玖卿心中不禁感叹到:这人生八苦,果真是苦不堪言,竟把人活生生折磨成这个样子,唉……
石罗轻声开口安慰蝶姨说道,“蝶姨,你莫要过多忧心了,如今我已得胜归来,我娘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蝶姨啜泣着点点头,石罗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休息吧。
接下来的日子,石罗每日都去跟石母讲述军营中的事。后来,石玖卿还将石父的雁翎枪和石钊的红缨花枪呈给石母看。石母怀抱着两杆长枪,只是止不住的流泪哭泣。
回到石家的第五日,石罗照例去了石母的房间,却看见石母正端坐在木桌前,而蝶姨站在她的身后为她轻轻拢着耳边的碎发。
石母一身嫁衣如火,长长的头发盘成抛家髻,以金色珠钗固定。眉心一朵桃花钿,双耳坠着金色流苏耳环,与脖颈间的金色项圈璎珞交相辉映。手指染着桃红色的蔻丹,细长的手腕上挂着一只碧绿色的玉镯子。
“阿萝来了?”石母回头看向石罗,朝着她轻轻招了招手,微笑着慢慢说道,“来,阿萝,过来坐。”
“阿萝……看看娘……好看吗?”
石罗快步走向前,微笑着扶住石母的手,轻轻坐在她身旁,慢慢抚摸着石母的手说道:“在阿萝心中,娘亲怎样都是最好看的。”
“嘴甜的丫头。”石母看着石萝,轻轻说道,“娘今天身体大好,阿萝啊,你陪着娘出去晒晒太阳吧。”
“娘,你身子还很虚弱,而且外面风大,出去会着凉的。”石玖卿担心石母身体太过虚弱,不应下床走动,便出声劝到。
“阿萝,娘没事了,你便陪娘出去看看吧,好不好?”石母看着石萝,慢慢说到。
“那好吧……”
石玖卿扶着石母慢步走到院中,缓缓坐在下人摆好的软榻之上,石母的头轻倚在石罗的肩膀上,她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手中的蓝色流苏玉佩。
石玖卿侧头看着石母,心中了然。眼下这般,看来石母的大限已至,如今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了……这石家人,终究是要团聚了……
石母轻轻放下手中的玉佩,缓缓开口,口中一直在诉说往事,从她和石父的相遇,到他们二人成婚,再到生下他们兄妹三人,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美满。
石母慢慢支撑着把头抬起来,微笑着看着石罗,右手轻轻抚上石罗的脸庞,眼波流转,缓缓开口,“阿萝啊,我的阿萝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我的阿萝不仅做了将军,还……还为我们石家报了血海深仇……你爹他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我……我也可以放心的去见你爹和你的哥哥们了……阿萝……”石母的气息越来越弱,右手从石罗的脸颊滑落,她重重落在石罗怀中,没了气息……
石罗怀抱着石母,眼眶微红,眼角一滴清泪慢慢滑落。她的左手轻抚着石母的脸庞,嘴中喃喃道:“娘,您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