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摸了两条鱼，神立将鱼儿举过头顶，带着炫耀地看向桃夭。
那时候的神立心中紧张得要命，他真害怕桃夭会看出他的心思。
所幸，桃夭在睡觉，连他扑腾出水面都没有吵醒她，神立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就暗淡下来，神立悄悄地走上了岸，他靠在树桩上远远地瞧着桃夭。
桃夭是比他父亲和祖母还要亲的人，他没法不将她放在心上。
不过，少年的复杂心思里，还掺杂了一丁点的暧昧。
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桃夭，想了很多很多。
他已经知道了桃夭眸中转瞬即逝的忧伤是因为什么，他也知道了桃夭的很多事情，所以，他很犹豫。
虽然犹豫，可神立心里一直知道，他没有犹豫的余地，他能做的事只有一件——改变世界。
老头儿告诉他，若不是傲兮死了，死的人就是桃夭，他不是很明白这件事情的含义。
难道桃夭和傲兮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死吗？
“若你能改变世界，死去的傲兮可以复活。”
这是老头儿的话，这句话一直在神立的心里回荡。
他其实可以不去改变世界的，可他只要想到能彻底抹去桃夭眸底的忧伤，他就觉得他不得不去做。
神立暗自决定，他会死守这个秘密。
也许是年少时自以为是的牺牲，又或者是那心血来潮的义气，总之，神立决定，做一个默默让桃夭快乐的男人。
后来，神立慢慢地睡了过去，他已经从那个老头儿那里学会了所谓的运用神力，不过他还不能太锋芒毕露，他得隐忍，他还要做很多事情。
他用老头儿教给他的方法找来了法师和白虚坤，并让他们去北溟等着他，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将筹谋付诸实施了。
……
新世界成立了，神立被拥立为三界之主，由他一人掌管人仙魔三界。
他站在云巅，一派势不可挡的王者风范足够让众生臣服，可他却始终没有办法再想多年前一样因为摸到了几条鱼而欢愉了。
桃夭已经去北溟找傲兮了，他的父亲也将北溟帝君的称号送给了秦儿，听父亲说桃夭还是会偶尔去北溟宫阙的，似乎她很快乐。
“这样就足够了。”神立将唇抿成一条线，眉心微微蹙起，淡淡说道。
无边无际的云端，这三界众生芸芸，也就只有桃夭一人能够让他念念不忘了。
几万年的时间恍然过去，神立听说了傲兮化为人形的消息，也听说了他们已经生儿育女的消息，这样，真的很好。
深吸一口气，神立扯了扯自己的袍角，对着身后的仙童道，“可纳妃矣。”
他活了这么久，也该纳妃成亲了。
神立成亲那天，天地间都好像凤冠霞帔，一片鲜艳的赤红色，众生齐贺。
他娶的是龙族之公主，也算是德才兼备的奇女子。
“神立，能看见你结婚，真的很好。”桃夭一袭翩跹白衣，靠在傲兮的身上，向他微微一笑。
神立轻轻莞尔，还像少年时一样，若无其事地傻笑，“然，姑姑都诞下一儿一女，神立自然也该成亲的。”
桃夭欣慰地点头，她从傲兮的怀里掏出了一把折扇，递到了神立的手中，“此乃措风扇，算不得宝贝，权当心意。”
神立失神地垂眸看了眼折扇，立马敛去异样，重新笑道，“多谢姑姑的贺礼。”
“神帝，请借一步说话。”傲兮一直抿着唇，一直等到他跟桃夭说完话，才开了口。
神立微微一怔，旋即点头。
不管桃夭诧异得目光，傲兮与神立走到一边，并肩而立着看向远处。
“不知上仙有何赐教？”神立侧眸看了眼缄默的傲兮，他轻声问道。
傲兮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地目睹着眼前九重天的盛况，他叹息道，“我早就不是上仙。”
神立觉得奇怪，他没有问话，只是保持沉默，等着傲兮把话说完。
“多谢你能成全我与桃夭。”傲兮的声音很轻，但神立还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神立惊讶地看向傲兮，他没有想到傲兮会知道这件事。
这倒不是因为神立小看傲兮，只是他以为当今之世除了他以外，不会有人知道他成全桃夭幸福的事情。
同时，这也意味着傲兮知道了他对桃夭的心思。
神立不安地回头瞥了眼不远处的桃夭，他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为了新世界，为了众生的安定，上仙不必介怀。”
“然也，我此生定不再会负了她。”傲兮转过头看向神立，感激地看向他，“日后若有傲兮能够帮助的地方，请君尽管开口。”
说罢，傲兮对着神立微微颔首，悠然地转身离开。
神立没敢回过头再去看，他只是听着身后桃夭向她告别，说了句保重后，脚步声越去越远。
良久，神立终于回过神来，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缓缓转身，一步步地向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桃夭他们，再到后来，听闻他们离开了北溟，就连北溟的新任帝君秦儿也不知道桃夭和傲兮去了哪里，神立想，也许他们云游四方，又或者，他们找到了更好的去处。
神立相信，傲兮不会负了桃夭，毕竟这个一个为了桃夭死过一次的人。
只过了几千年，神立的妻子就为他生下了孩子，七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们美若天仙，她们为天空日日编织云霞，所以九重天的建筑开始有了颜色，就连他们原本十分单调的衣服也开始渐渐花哨起来。
神立就此成了天地间的传奇，他日日重整朝纲，每每为这世界的安宁操心，日复一日，直到后来，他唯一的儿子继承王位。
神立早就开始蓄胡，他觉得他站在云巅，直到此刻他才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也许是往日太过劳累，无心体会孤独。
他还是对桃夭念念不忘，即便妻子一直站在身边陪他，可他仍然记得，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桃夭侧躺在青荷上，安然入眠时的宁静与美好。
他并不喜欢假设，只是会遗憾，自己终究不是傲兮，没法在最初的时候就与桃夭相遇，与她一同成长，一同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