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桃浪丧失了对左手的控制能力,身体的协调也会跟着大打折扣。
篮球又是种需要手脚高契度配合的运动,为了让自己的赢面更大,他必须抢占先机。
哨声响起!
篮球被抛到空中,一有下落的趋势,沈之行跟靳桃浪迅速起跳,伸长手臂去够。
沈之行身高腿长,弹跳力也强,每每代表学校去外面比赛,都能抢到先发进攻的机会。
可这次,不知出了什么意外,被一个外来者率先抢走球。
观众席密密麻麻传出好几道声音,指着场内格外突出的长发青年讨论。
“感觉那个新来的技术不错,居然能在沈之行手里抢到球。”
“绝对是运气好!你也不想想沈之行一天下来打了多少场,肯定累着了,否则怎么会让这个菜鸟……”
她的这句话还没说完,旁边忽然炸出一阵阵惊呼。
“进……进球了!”
三分球!
开局才不到二十秒,进球了!
靳桃浪面无表情地收回右手,甩了甩,没等场上的人反应过来,又攻破防御,往篮下冲去。
长发随着青年的动作飘动,在场上显眼极了,他的移动速度简直快到惊人,每眨一次眼,他就能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从对方球员手中拦下球。
并且,只要是他抛出的球,好像都带了自动瞄准功能,不论多远,不论在场上的那个位置,最终都能贯穿篮筐!
那认真往死里干的架势,比起打球,更像是在打仗!
席上应援的人还在愣怔,有些甚至揉搓着眼,不敢相信球场上那个漂亮得跟个花瓶一样的人青年,居然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突破他们的冠军队伍,不断得分。
不过比起观众的焦虑,沈之行这一队要显得淡然多了,对靳桃浪的实力有大致概念后,快速改变策略,分出更多的精力防守靳桃浪。
靳桃浪对篮球的掌控力很强,运球速度又快又准,篮球弹跳高度几乎不会超过腰,使得对面的球员很难拦截到球。
不过,这些人能被称作王牌不是没有原因的,几个试探动作下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改变阻拦防线,逼迫他往左侧空白区运球。
靳桃浪故意卖了个空子,面前阻挡的两人下意识往左偏,准备抢球,可这恰恰让靳桃浪抓住时机,再次突破防守!
单手的力量稍微欠缺,他就借着手肘往上顶,球脱手,在空中拉起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往篮网飞去。
又一个三分!
这时,哨声再次吹响,第一场结束。
靳桃浪总算得了机会休息,立刻停下。
撑着膝盖大喘气,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间滚落,掉落在坚硬的地板上炸开。
这时,瞳孔的紫色愈发浓重,他看向已经有些犯抽的右手,神色凝重。
“3:18,我没看错,你果然很适合当陪练,他们的热情都被你点燃了,刚刚都在抢着说要赢过你。”沈之行拿了一瓶水过来。
靳桃浪不着痕迹地将把右手握成拳头,藏到背后,“是吗,我很期待。”
沈之行挑眉,视线轻飘飘的,不知落在何处,只是回到队伍时,意味深长地补了句“赛场见”,就回去了。
第二场开始。
沈之行终于发力,靳桃浪错失先机,没抢到球,只能跟着对方全场跑。
可沈之行队伍像是提前通过信,竟然专门分了两个人来挡他!
他们知道,只要别让靳桃浪拿到球,就不足以构成威胁。
不得不说,他们这一招正中软肋。
靳桃浪是临时加入队伍的,虽然开场就进了球,球员之间的默契却远远不够,信任不了他。
十次传球,他最多只有三次有机会摸到球。
而这三次,至少要被对方球员拦掉两次!
一场下来,他连球都摸不到几次,更别谈什么得分了。
上半场结束。
51:36。
差了足足十五分,输得很难看!
靳桃浪张腿坐到椅子上,脖颈挂着的毛巾粗鲁地擦了几下汗后,就被他拿下,放到一旁。
他低头不停吐气,靠控制呼吸,把心里的慌乱压下。
他不能输!
绝对不能输!
“那个……我们要不要商量一下战术?”一个皮肤稍黑的男生坐过来,磕磕绊绊开口道。
靳桃浪回头看去,还没说什么呢,自己这边的队员像被蜜蜂蛰到,慌乱移开视线,看天、看地、看观众……就是不看他。
他们最近都在露天场地训练,皮肤都有些黑,但依然遮挡不住两侧脸颊透出的绯红。
见此,靳桃浪心上一计。
只见他从座位上起来,转头走向观众区,挑了一个离他比较近的女生,主动半跪下身。
他勾起唇角,毫不收敛自己的魅力,“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多情桃花眼,乌发雪肤红唇,还透着剧烈运动后晶亮莹润的汗珠,愈发潋滟动人,让那个被他全神贯注凝望着的女生,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良久,才在一旁闺蜜的疯狂推搡下,吞吞吐吐回道,“可……可以!当然可以!”
沈之行也注意到观众席上的异动,这时队友疑惑出声。
“不是在打比赛吗,他怎么还去撩妹了?”
沈之行似笑非笑,拍了拍队友的肩膀,耐人寻味地叹了口气。
“一会儿注意力集中点,可别被人勾走了。”
队友奇怪地瞄他一眼,“这观众席都喜欢你的人,又不是喜欢我的,还能被谁勾走?”
沈之行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道,“上场就知道咯。”
“说什么胡话呢,场上都是男的,我又不是GAY。”
这句话说出去没多久,再上场时,他就懵了。
不是!怎么头发扎起来和不扎起来差这么多!
确定不是个女孩子吗!
靳桃浪本身的长相就是艳丽漂亮那一挂的,只是平日作风乖张,行事危险,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性别。
但只要他松下眉宇那股狠厉劲,再故意伪装出迷离的眼神,柔和温软的气质。
乍一眼看上去,就是纯纯一见倾心的大美人!
更过分的是,长发还松松散散编了个慵懒麻花辫!
试问,要是你在球场上碰到这样的美人,还能狠下心……
三分!
三分!
又三分!
按照事先说好的,队友们只要有机会能传球,都瞅准了往靳桃浪那个方向抛。
而负责拦截的两个队员,面对这样一张脸,实在很力不从心啊,生怕太用力,让对方磕着碰着。
而这般小心翼翼的结果就是靳桃浪不断拿球,不断得分。
沈之行捂脸实在看不下去这群大老爷们儿扭扭捏捏的样子,索性自己亲自上前拦,让剩下的四名队员对抗。
靳桃浪交换脚步,做假动作,想要绕过沈之行抢球,可后者总是能轻而易举看穿他,提前拦截。
右手的麻痹感越来越强,而且靳桃浪发现耳边的呼唤叫喊声、篮球拍击的“咚咚”声、鞋面与场馆地面摩擦的“咯吱”声……
这一切瞬间远去。
他……听不见了。
为什么会这么快!
靳桃浪咬牙,看到面前笑得一脸无辜的沈之行,强压在胸腔底部的郁闷和不爽忽地涌上。
他想什么都不顾,就这样把面前这个恶劣的人一同拉地狱!
“三儿,你还是什么都没变呐。”
沈之行猛地抓住青年的手腕,打断了靳桃浪的思绪,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离对方的脖颈,就只有,三公分。
他赶紧收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停的把手往身后藏。
可就在这时,一个队员握着篮筐完成扣篮,还没等他下来,篮板毫无征兆地碎裂,爆出大片的玻璃渣子往下淋。
而沈之行此刻站的位置,正好是那名扣篮队员要跳下的点,两人都是背对着,如果撞到一起,肯定会摔倒在玻璃渣上!
靳桃浪心一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气穴,趁着自己的右手还没有完全瘫痪,唤出大片的灵气,勾住两人往外拖。
而就在他准备撤离时,脚下一个踉跄,两只手都失去了控制,灵气不能再随心所欲为他召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玻璃渣离自己越来越近……
……
医院长廊上。
柏竹秋一到,浑厚的上位者气息强势地填满整个空间,让一众本就心虚的队员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沈之行主动上前,话都来不及说出口,柏竹秋陡然爆发,攥着他的领子,“砰”地把他砸到墙上。
他双眼猩红,声音罕见地透出几分崩溃的嘶哑。
“我跟你说过的,别动他!别找他!更别骗他!你这是干什么?明明我什么都答应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一堆队员先是懵逼,然后赶紧上来控制住柏竹秋。
“你冷静一下,不是队长的错,这一切都是意外。”
“没错没错,你别激动啊!进手术室就是帮他把玻璃拔出来,很快的!”
“对啊,没有几块玻璃的,就是有些比较深……”
说着说着他们就沉默了,想起场馆内大片血迹,和沈之行陡然慌乱的样子,他们实在没有脸把后面的话再说下去。
沈之行低声呢喃,“抱歉,我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一开始就只想逗逗他……谁知道他真来了……还这么听话……我就没忍住……”
柏竹秋气得抬起拳头,往沈之行的脸狠狠砸去。
“砰——”
沈之行耳侧被一道疾风掠过,发丝飞了飞,很快又归回远处。
他愣愣地看着柏竹秋,后者颤抖的合上眼皮,把带血的拳头从墙上挪开,毫不留情道,“滚。”
沈之行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的队友不想再给他这个机会,赶紧架着人往外跑。
柏竹秋颓败地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习惯性地往口袋掏了掏,却发现烟早就被自己扔在不知道哪个垃圾箱里。
他盯着空无一物的手掌,想要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抓着自己的头发,将可笑的眼泪全部憋回去。
为什么这么傻呢……
平日里这么骄傲机灵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犯蠢!
沈之行这个老家伙知道什么啊!
……
靳桃浪再醒来时,天色早已黑了,他试探着动了一下,恰好惊动了床旁的柏竹秋。
柏竹秋立刻站起来,紧张问道,“阿桃,还疼吗?”
靳桃浪听不见声,只能凭借着男人的唇部动作猜词,顿了一下,他才扯开苍白的嘴角笑道,“没事。”
柏竹秋点头,怜惜地摸了把青年的脑袋,“我现在去给你叫医生,你别怕。”
“嗯。”
房间再次归于一片寂静,靳桃浪想要控制着双臂坐起来,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两只手都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他盯着天花板,不停地深呼吸,试探着动了动双脚,见能用,他竟然觉得庆幸。
靳桃浪一点一点的往床下挪,光脚踩到地面时,一股透心凉直钻脑袋,让他忍不住蜷起脚趾。
他不想让这么狼狈的自己呈现在柏竹秋面前,再加上他还没从沈之行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他得离开这。
没等他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拉扯感。
回头看,铁架上的药水袋还在摇晃。
再往下看去,压在医用胶带下面的针管已经歪了方向,不停的往外蹦血珠。
他无所谓地转了个方向,脚步一用力,直接连针带胶带扯下。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探出房门没看到柏竹秋后,立刻往安全通道跑去。
他的身上穿着格外明显的病号服,还光着脚,一路上没少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确定自己离医院足够远后,靳桃浪拦下一个路人,顺利让对方帮他拨打了沈之行的号码。
“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做。”
对面的沈之行凝滞片刻,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不会又偷跑出来了吧?”
路人将沈之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靳桃浪艰难辨认着唇形,闷闷“嗯”了一声,紧接着道。
“所以答案是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听到这句话,沈之行霎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心里那股子愧疚,随着通话时间的延长,积累得越多。
“其实……一开始我就把答案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