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伽斯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风一吹就消散了,但里头纷杂的情绪却沉重至极,委屈、迷茫、庆幸等混在那双雾气弥漫,猩红蔓延的墨蓝色眼瞳里,让靳桃浪看着,愈发觉得刚才打科里亚不够狠。
“嗯,没事了,我来了。”靳桃浪怀住他的脖颈,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塞尔伽斯的后背,柔声哄道。
也不知道这句话不小心触及到塞尔伽斯哪个点,总之,苦苦压抑的信息素在短短一瞬爆发,狭小的浴室顿时被苦橙白兰地的信息素充斥填满。
与此同时,塞尔伽斯体表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粗哑的呼吸都带着能够把人灼烧的温度喷撒在靳桃浪颈项,愈发靠近的距离和暧昧的气氛无声地催促塞尔伽斯标记,可他却始终坚守着心中那道原则,怎么也不肯再进一步,只是抱着,只想抱着。
靳桃浪其实能明显感觉到塞尔伽斯不受控露出的獠牙,他想彻底地标记他,受本能驱势,却受制于爱,以至于靳桃浪毫不意外对方会猛地推开他。
“咔嚓”落锁声伴随着冰凉的水声响起,将旖旎的氛围尽数搅乱,只剩满室的担忧。
靳桃浪屈起指节,敲门,“抑制剂在侧边抽屉。”
“……好……”
就在这时,警报系统突然响起,舰长威严肃重的声音通过广播播放至舰体上下每一处角落。
“西南,虫族突袭,战斗准备。”
播报一出,舰队陷入了短暂的惊慌,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回到自己的位置朝虫族来袭的方向,猛烈进攻。
战斗机窜出的速度非常快,攻击性不低于军舰主体的攻击,在失重的太空里自由穿梭,无情地收割虫族的头颅。
不过,战斗的进程越是往后退,舰长的表情就越严肃。
中心控制室的其他长官也适时发出疑惑。
“先不论这些虫族会在前线以内出现,它们的战斗力怎么被削减了这么多,身上还带着重伤,不是眼球少了半颗,就是腿断了半截,活赶着上坟一样。”
“从前线溜过来的吧,但奇怪的是,它们居然没有先躲起来养伤,反而像疯了一样攻击我们的舰队?!”
“可能是咱们舰队上的新生崽子诱人,一个个细皮嫩肉,虫子喜欢吃。”说这话的Alpha人高马大,嗓音洪亮,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则特别喜欢“恐吓”新生。
舰长沉下眼皮,手指在光屏上迅速划点着,把现场诡异的情况一分不差地报告给老安德忒。
老安德忒一直都等着舰长的消息,顾不得深更半夜,消息一来,迫不及待地点开。
看到实时直播的虫兽和舰队的单方面绞杀,老安德忒似笑非笑。
“什么都不用猜了,传令下去,舰队突袭,故障,需要临时降落。”他一边吩咐舰长,一边开始转移阵线,对军团进行新的战略部署,“我们的军队会尽快赶到,艾诺的身体数据很特殊,怀疑进化出治愈功能,不要轻易弄死他,全程监控他的行动,研究院很希望能完整得到他的标本。”
“收到!”
话落,舰长又有些欲言又止,思忖片刻后,他还是将刚才调出来的监控和老安德忒说了。
“什么?!艾诺对塞尔伽斯下手了!
“对不起将军,是我管理疏忽。”舰长垂下头,”艾诺没得逞,中途忽然有巡逻兵路过,救下塞尔伽斯,大皇子也在现场。“
老安德忒眉心微皱,”巡逻兵?坦亚带来的?“
”没错,大皇子不熟悉路,刚好也有巡逻队伍路过,就随机选了一个人带路。“
老安德忒显然不接受这个解释,坦亚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众位皇子中,他的天资最高,也最有能力和心性继承皇位。
不熟悉路,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在坦亚身上,过目不忘的本领可不是说说的。
看来,解题的关键就是那位巡逻兵了。
“塞尔伽斯现在在医疗舱吗?”
说到这,舰长骤然顿了一下,他盯着监控里塞尔伽斯被巡逻兵背着进入房间,脑袋都要炸了,顿感贞节不保。
老安德忒敏锐地注意到舰长心虚的表情,冷声道,“他被人带走了,那个巡逻兵?”
该说不说,不愧是第一军团的统领,这观察力太吓人了。
舰长艰难地颔首,随即很快补道,“将军放心,我已经派人过去检查了,这么短的时间不会发生什么的。”
他这番话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老安德忒。
结果,老安德忒又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塞尔伽斯,自愿吗?”
舰长一愣,“被背着离开的,走了挺久的,不哭也不闹,应该是……自愿吧。”
最后三个字他真是昧着良心推断出来的,那个时候的塞尔伽斯都可能失去意识了,哪里还分什么自愿不自愿的。
“那就没什么大事。”
舰长匪夷所思地回味老安德忒挂断前的最后一句话,领悟了好一会,还是没参透。
什么没大事?
难不成那巡逻兵和塞尔伽斯能变成一对?
不是……他记得巡逻队全是Alpha……
嘶!
“舰长,我们已经到门口了,要强行冲进去吗?”
安排的人已经埋伏好,低声向指挥中心询问下一步指示。
舰长面色纠结,一边是塞尔伽斯的贞洁安康,一边是不被世俗接受的AA恋……要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实在太难为他了。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靳桃浪神色慌张地跑出来,见到门口乌泱泱一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回神,扯着一个士兵的袖子,“有一个新生的易感期到了,我的抑制剂不够,你们谁身上有带抑制剂。”
他的语速超快,每一个字看似充满请求慌乱,却很有诱导性和无形之中的压迫感。
不出所料,一干人纷纷摸着口袋,着急忙慌地开始找抑制剂。
易感期可不是小事,尤其是3S级别的暴动,若是不小心辐射出精神力信息素什么的,可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抑制剂!快找抑制剂,你们谁带了!”
“靠,我早上都拿出来了的,出门的时候落床上,现在去拿还来得及吗?”
“我有我有,以备不时之需的。”
靳桃浪迅速接过抑制剂,此时,队员们被猛然增强的精神力和信息素逼退,紧贴在墙角冷汗直冒,方才把抑制剂递给青年的队员脸色更白,握着枪不停后退,直到走廊尽头,那股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才如潮水般褪去。
靳桃浪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主要是他现在的身份,不能暴露,塞尔伽斯这么做,倒也方便了他。
在一众队员或敬佩或怜惜的眼神中,他拿着抑制剂“英勇”地进入了那片寸草不生的“禁区”!
在他们看来,一个Alpha扛着如此威压,冒着危险和天生的排斥给另一个超高等级的Alpha注射抑制剂,看似不自量力,可面对一声不响的房间,他们不得不承认,青年有把刷子。
事实上,靳桃浪全程处在塞尔伽斯的保护圈,根本没感受到什么相斥还有被压制的感觉,不过,苦橙白兰地到底也是一种酒,闻多了,脑中不由自主地产生喝醉的幻觉。
“塞尔伽斯,抑制剂,还要吗?”靳桃浪再次敲响房门。
半晌,浴室里才传来一声干哑到仿佛喉咙都烧焦的嗓音。
“……要……”
靳桃浪心神微动,再开口时,言语多了些许踌躇,“我,要不出去给你带点吃的,刚才你在餐厅,肚子应该还挺饿的。”
青年缓慢清润的声音透过薄薄一层门传来,在狭小的浴室里不断反弹,一次次地传入他的耳朵里,让他躁动的心脏逐渐找回韵律徐徐泄了几许热意。
塞尔伽斯泡在冰冷的浴池里,寒冷刺骨的水淌过他身体每个角落,修身作战服浸湿后将身材肌肉曲线贴合得更加利落完美,特别是搭在浴池两侧的长臂,因为难以忍受的燥热,青筋毕露,肌肉曲线绷紧,没有一丝赘肉,极具力量感又不是嚣张的野性和漂亮。
他明白卡赫尔有所顾忌,要是放在平时,就算心里憋得难受,他也会防对方离开,可易感期的他,情绪幅度波动大,极度缺爱,纵使心底一直有声音教唆他要有分寸,不可太过越界……
可是,他不想。
他永远都属于卡赫尔。
“不要……我不饿……”
说完,塞尔伽斯又往下沉了些,半张脸都沁入水,只剩那双墨蓝眼眸半垂,紧张地等待着外头的回话。
靳桃浪眉眼轻阖,噙着闪烁的笑意和无奈,“好,那你把门打开。”
“嗯!”
……
这次军事活动出动的军舰是帝国所能调动的最高等级装备,为的就是处理科里亚。
但这次任务为五星级的加密,整个舰队里知道的人不足无人,维克梵坦亚就是其中一个。
在他眼前,是一个与医疗舱十分类似的器械,舱内无数个气孔正迅速冒出气体,科里亚吸食这些气体后,肉眼可见的冷静下来,没几秒就开始眼皮打架,陷入沉睡。
这个装置与医疗舱没半点关系,医疗舱是救人的,而它是专门给活人做成标本的。
维克梵坦亚淡淡地看着睡死过去的科里亚,舱体光屏上显示的生命体征也逐渐下降,若是能亲手摸到后者的皮肤,能明显感觉到一阵不属于人的温热。
他的视线并未停下,反而沉沉地定在科里亚被废的手脚。
之前不是他的错觉,科里亚这只虫母,会自我修复。
修复的速度甚至远超人类!
这是一场直升式的超级进化!
要是不尽快研究出预控方案,下一只虫母诞生时,便是人类的死期。
一旁的研究人员神情凝重到忽略大皇子的存在,闷不作声地在实验台上快速穿梭,手指在光屏上点击的速度都瞄不见残影了。
他们将目前观测到的数据全都传到中心研究所,那里聚集着全帝国,全星际,最高端精尖的人才,如果那群人都不能解决这次虫母进化的难题,还没开战,第一道防线就破了。
星舰外部炮弹击中爆炸的光透过方形的小窗口尽数落入维克梵坦亚的眼底,向前走了几步,离得更近些,良好的视力让他清晰地看到每只虫兽死前不甘心望向这里的眼神,啮齿蠕动,张开血盆大口,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补击的镭射炮射中,化成一把焦灰。
虫兽不计死亡,自远处源源不断地朝这涌来,让人很难不怀疑前线破开了一个大缺口。
“历代虫兽都是靠虫母的气味追踪,立刻做消味处理。”维克梵坦亚当机立断,立刻把消息发给舰长,“收集来的气味,当诱饵。”
舰队坐阵指挥中心,也隐隐察觉到小幅度朝虫兽那边倾的战局,瞅到大皇子的命令后,也没有丝毫耽搁,叫来身旁的副官,吩咐下去。
好在军舰的气体排除和更新是两个独立的处理系统,副官很轻松地就拿到稀释的白莲味信息素。
下一刻,陷入癫狂的虫兽愣住了,它们纷纷停下挥舞攻击的前肢,抬起硕大的脑袋,死死地追随着一个远去的小型飞行器。
它们根本不懂什么兵法,只相信自己闻到的,果不其然,伴随着大星舰上再也追踪不到科里亚的味道,当即转换目标,鸣叫地想从舰队的攻击包围圈撤出,追上刚才的飞行器。
这个念头刚升起,局势蓦地倾向人类,猛烈的炮火不休,死咬着虫族撤退的屁股……
这一场仗打得,多少沾了点莫名其妙的意味,但却不影响整个舰队因此耽误,就近降落在一个彩色星球上休整。
这个星球是帝国几个最重要的矿石能源供应星,从高空俯视,五颜六色的矿坑随处可见,星点地散落着,清晨稍冷的辉光降临,透过薄薄的云层,这一幕,美到不像话。
诺泽卡派出来演练的学生见此,和虫兽对抗的恶心感被冲刷干净,激动得不行,全都贴在窗口,叽叽喳喳叫嚷着。
他们讨论的是这个矿产星球绮丽的美景,而雷诺的注意力却落在每个矿坑口,佝偻着腰,像蚂蚁一样,艰难采矿的工人群体身上。
这是所有能源星球的通病,分明有着最富饶丰富的资源,却没有半点落到星球原住民身上。
他们滋养了帝国,帝国却肆无忌惮,理所当然地吸干最后一滴血,再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