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主人~】零点“咻”的一下穿过房顶的琉璃瓦,落到靳桃浪面前,【女主又在密会她的情郎~这一次好险哝~她们差一丢丢就被侍卫抓到啦~】
【主人~你在想什么~】见靳桃浪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香炉上空缓缓稀释的云烟,它傻乎乎地飘到青年手边,鼓起腮帮子撒娇道,【怎么不理我~】
靳桃浪还是没有回答,直到鎏金银珠炉内的佳楠香烧完,塌边暖炉里的夜火消暗,他才缓缓地坐了起来,瀑布的银发彻底失去发带的掣肘,细细描绘着青年清瘦的脊背,零落的几缕长发迎至洁白的衣襟前,将那张过分耀眼的长相衬托得愈加妖冶。
此刻的他哪里是伫立于万山之巅,高傲冷漠的一国之师;揭下面具后的多情的桃花眼中隐隐流动的光华,只需一眼就把人勾得无法自拔,如世间最魅人的绝代精怪。
他赤足踩上地板柔软舒适的地衣之上,拂手掀开云罗绸缎织就的紫绡帐,漫步穿过盏盏银质灯架,在幺幺烛火的晃动中,来到紧闭的窗边。
这时,靳桃浪的唇角倏忽漾起笑容,【零点,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任务应该快发布了。】
赤红的花窗上,复繁的木制六瓣菱花层层相递,谱写出天地相交而生万物的无限美好,靳桃浪扶上花瓣中心那一颗金黄色的圆盘金属,到底与外头的寒凉相接,室内燃起再多的暖炉,这一处也是冰凉的。
稍一用力,窗棂上浅积的霜雪就被抖到了地上,还有几片飘到了那一双突兀的脚印上。
外头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寻着了一处温暖便疯狂地往那挤,它们跨过了大开的窗,擦过青年清扬的银色长发和衣袖,缓缓落到底下能陷至脚踝的蓬松毛绒地毯上,晕开融化的水珠不知不觉间濡湿了盈透到青色血管都显得异常漂亮的脚。
【真的吗~耶耶耶~主人~我们终于有事做啦~】零点的两只小手高兴地举了起来,软萌的少年音带上了立体音效回旋在空旷的房室内。
辅助系统好像是它天生就有的,所以在潜意识里,不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有辅助系统在,它就能活下去。
可是,它从未想过,辅助系统原来也是会坏的。
零点很想说声对不起,可对方就是一串冰冷的程序而已,它们甚至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不能完成。
好在它的主人很聪明,会安慰它不用慌,说它的辅助系统迟早会修复好的。
主人还把监视女主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它呢!
不愧是被世道眷顾的气运之子,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内,一个失去母妃庇佑的孩子不仅能平安顺遂地长大,还凭借纯稚的性格,甚得宋帝的宠爱。
如今,剧情已经牵起了女主和情郎于冠文的红线,两人一遇上便情投意合,难舍难分,若不是心底那份矜持和皇家的倨傲,早就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零点每每都会趴在假山上,盯着两人腻腻歪歪地牵手,念情诗,再担惊受怕地躲避着侍卫,接着脉脉相望,伤感离别……
这固然无聊,但主人让它看着,它就看吧~
靳桃浪扶着窗棂,耐人寻味地瞥了一眼青石砖面上慢慢被填平的脚印,无声地念叨,“都说了,别那么磨叽。”
纵使留下来的渴望早已漫入了他身体最深处,可摆在他面前的向来不是选择题,而是一个早已规定好答案的判断题。
借着夜色的遮挡,尘若卿遥遥望向对面的青年,他抬起手腕,隔着虚空,近乎虔诚地描绘着青年的轮廓,越到后面,手指越是哆嗦,青年受了冷轻轻颤栗的身体好似在无声地和他打招呼。
是啊,他的这个徒弟傲娇得很,让他说对不起简直比登天还难。
以前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总会做出那些不符合年龄的表情,很是好玩。
他的阿离,终究是太过聪慧了。
明明是那么怕冷的孩子……
想到这,尘若卿再也控制不住翻滚的情绪,往那唯一的光亮处轻轻踏出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他苦修多年的式数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潮水,带着雷霆炸亮天际的威压,嚎叫着反噬着他几近坍塌的神海。
舌尖的苦涩搅和着不停上涌的血块,抑制不住地从嘴角缓缓流出,它顺着干涩的泪水一起染红了清雅端庄的素白长衫,尘若卿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后撤了好几步,靠着墙壁缓了好一会。
他侧过头深深望了眼远处那一眸亮眼的银白,眼底的闪烁的决绝和坚定终于破开了绝望的外衣。
“阿离,师父走了,应该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你,要好好的。”
嘶哑的呢喃被距离和风雪掩盖,跟着白霜地上逐渐缩小的身影,消声觅迹……
忽地,靳桃浪如得到了某种预感似的,仰头看着屋檐下翩翩飘落的凝白雪色,慵懒散漫的眸子顿时显出了几分阴鸷,他冷笑一声,“砰”地砸向了墙。
“好!很好!连声招呼都不打!臭驴,别让我逮到你!”
【主人~小心~痛……】零点担忧地看着靳桃浪破皮入骨的关节,心疼的话还未说完,紫色的眸子霎时被黑雾浸染。
【现发布《重生之攻略冷面不举将军》世界的主线任务。】
【一,收集男主姬书砚的好感度。】
【二,收集女主宋轻晚的好感度。】
【三,改变原主英年早逝,被凌迟处死的命运。】
【主线任务发布完毕,请宿主遵循世界原则,早日完成任务。】
寒霜中靡丽白梅般的青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似的,捂着脸哼笑了起来,蕴着青年独特声线一点点放大,回旋在空荡辽阔的国师府内,显得异常的诡异……
乾清宫内。
宋无庸在殿前来回踱步,沉声痛惜道,“你说你师父怎么这么……”责备的话语在齿间滚来滚去,终是憋了回去,换来了一声长叹。
约摸片刻后,宋帝又换了一副表情,对垂首清清冷冷站在那的靳桃浪问道,“尘离国师,此次前来,想必还有其他要事吧,浮星阁是否又算出了什么重要的命格?”
靳桃浪压住眼底的讽刺,平静道,“陛下最近是否有意为八公主择良配。”
一听,宋帝喜上眉梢,“看来,国师心底早有人选了,不知是哪位才子啊?”
“姬家大公子,姬书砚。”
听到这名字,宋帝喘出的气不由重了几分,看向靳桃浪的眼神越发器重。
不愧是尘若卿亲自教授出来的,每次的预言都往他的心坎里倒甜水,这一点可比他那个一成不变的师父好多了。
该说不说,不愧是乞丐出生,圆滑多了。
姬家的姬书砚和甘家的甘烟云,这两个都是他是极其看重的世家子弟。出色的容貌、才华、心性不知道甩了同龄人多少圈,父辈也都是朝中重员,尤其是姬书砚的父亲,姬万屹,在边疆地区可是锵铛铛的存在,其威信甚至比他这个做皇帝的都还要高。
把轻晚嫁过去,既可以表现出他对姬家的大度和器重,又可以借此钻进姬家内部,监视他们。
这查不出倒好,要是查到了……
哼!
他不会介意整个端掉,即使会失去他的孩子。
“这桩婚事,陛下得尽快下手,不然,恐影响苍陇国的运势。”靳桃浪见宋帝那副心事都摆在脸上的样子,不咸不淡又给他扔了个重磅炸弹,吓得对方“哐当”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宋帝出生起就迎来了难得的平和时代,不仅拥有历代先辈打下的富饶江山,手下还有一群敢于直言进谏的傲骨文官和武力值爆表的忠诚武官,这些都让他在侥幸捡漏帝位后,能平平安安地统治着整个苍陇国。
而缺少历练的他既没有先辈抛头颅洒热血的狠绝和果断,也没有治国安邦的雄才伟略,年少期还好,可随着年岁一长,疑虑和愁绪就如同鬓间的白发般,逐渐占据了他的脑子,往日的恪尽职守变了味,成了一把把威胁他退出王座的利剑。
好在,他有国师。
毕竟,历代的国师从来都不会背叛皇帝。
宋帝没想到,第一次听闻自己国运会被影响的预言竟然是在他喜气洋洋地为他孩子择婿的时候!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招来了中书侍郎拟圣旨。
拟好后,调了身边的亲信,快马加鞭地朝边疆的驻军营帐赶去。
边疆的条件实在恶劣,漫天的黄沙遮不住刺眼的灼日,更拦不了盘旋而飞的食腐秃鹫,而就在这样一个时常发生战争的地方,竟然迎来了一条婚旨。
宣读的太监一路舟车劳顿,脸色非常的差,望着底下一群身穿厚重铠甲的士兵,声音都虚了几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姬太尉姬万屹之子品貌出色,屡立军功,朕闻之甚悦……”
“钦此。”
姬书砚眼神一窒,手作拳撑在粗粝的黄沙地上,垂着头迟迟没有接过圣旨。
姬万屹压低声音,提醒道,“砚儿,快接旨啊,愣在那干什么!”
姬书砚抿了抿唇,抬手接过金黄色的锦缎,声音仿佛从牙齿缝里钻出来,听起来异常的冰冷森寒,“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到圣旨稳稳当当地被儿子接过后,姬万屹挤在胸口的那口气可算提了上来。
军营的生活向来枯燥乏味,他们冷冰冰不近女色的少帅竟然被皇上赐了一道婚配的圣旨这件事就像是滴入滚烫油锅里的水,滋啦啦地炸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狗血又离谱的“陈年往事”,“爱恨情仇”。
姬万屹找了个地方把皇上的人安排好后,想着与自己的孩子谈一谈消灭那群寇匪的计划,结果,一路上,他那双耳朵和心灵啊,着实受了不少的冲击。
“砚儿,可是有心上人?今日看你对皇上许配的婚事不是很开心。”姬万屹不是个听风是雨的人,但当时砚儿接圣旨的表现确实令人深思。
可是他家砚儿从小就在各种练武场里摸爬滚打,极少见到小姑年家家的,难不成!
被甘家那小子带坏了?!
“爹,我向来如此。”
姬书砚身姿劲拔如玉竹,一身银装盔甲,乌黑茂密的长发被玉冠高高挽起,剑眉之上还勒了一条绛红色的抹额。随着年龄的增长,眉心的红痣不再如少时那般需要靠得很近才能恍惚察见,它如同一颗生在血肉之下的种子,渐渐开出了超越世俗的美貌。
帐篷内摇曳的灯芯照亮了青年俊美异常又无端艳丽的面容,可周围谁不知道在这副华丽得不行的壳子底下,藏着一个多么凶狠又冰冷的灵魂。
年近二十却还未娶妻,唯一的乐趣好似就是在战场上杀敌,感受炙热的鲜血迸溅在肉体上的那份真实。
隐姓埋名的从最不起眼的小兵到现在万夫莫开的苍陇国最年轻的少帅,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多少艰苦,身上有多少伤疤,就连他的父亲姬万屹在当时知道新上任的少帅是他儿子时,面上的倾佩也会在转瞬间演变成透骨的心疼……
苍陇国近乎苛刻的军队晋升之路,没有任何捷径,靠的只有次次的鬼门关和九死一生!
“砚儿,你若是不愿,爹会帮你和皇上说说。”姬万屹觉得自家的儿子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些,嘴巴也毒。不然,不会在别人都不知道生了几个娃的年龄还能孤身一人。
“不用了,陛下既然连你都没有知会过就颁布了这道圣旨。此事,没有任何回转余地了。”姬书砚走到兵器架前,手臂肌肉一用力,拔出一把重兵器漫不经心地绕身一圈,将其背到身后,“爹,你还有事吗,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姬万屹看着这人一脸想出去的样子,无奈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爹你早点休息,别太累。”
姬万屹心道,休息?别太累!你倒是给我找个儿媳啊!哎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他的小金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