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盯着她看了片刻。
“二小姐请。”
安如玉松了口气。
这老太太搞得,比姐夫的秀女选拔还让人紧张呢。
进了正堂内,却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高坐上首。
扶椅下方,左手边立着安昭明,右手边立着林姨娘。
她母亲秦听荷,垂手侍立一边。
见她进来,秦听荷皱眉。
不是跟你说了,好好在别院呆着,不要出门么?
安如玉恭敬行礼,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
“怎么,竟是没办法么?”
说着,翠绿的镯子,磕在茶盏上,放出一声脆响,触目惊心。
安如玉:“……”吓人。
不待秦听荷说话,一旁的林姨娘开口。
“夫人,不看老爷,便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吧。大过节的,孩子们总是想念爹爹的。”
她看向安如玉。
“二小姐不是宫中女官么?听闻还是金华宫的女官,颇得陛下宠爱。”
“在陛下面前说句话不就好了?”
还不到一个月,林姨娘眼看着瘦了一圈,苍白憔悴,旧日衣袍穿在身上有些阔大。
越发流露出一种,弱不禁风之美。
可是一开口,还是那副蛇蝎做派。
秦听荷怒道:“玉儿还小,怎么懂朝堂上的事情,又如何为老爷开脱?”
“陛下的性子,咱们都不清楚。若是一个不甚,岂不是给全家人惹祸?”
林姨娘冷笑起来。
“夫人总有自己的道理。”
“听闻夫人的侄女,可是陛下最宠爱的美人。也是巧了,那侄女进宫,老爷就被抓了。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关联。”
秦听荷勃然大怒。
“你什么意思?贱婢胆敢挑拨离间!”
老太太皱眉。
“闭嘴!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闹。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把道儿救出来。”
安老太太自然知道,秦听荷与林姨娘不睦久矣。
这也是安老太太不满意秦听荷的一个原因。
虽然林氏进入安家门,并非她所愿。但这些年,道儿身边,总共只有这么一个姨娘。
他又不是重欲的人,连这都不能容忍,女德都读到哪里去了?
且她这身子,生出来的子嗣,都是孱弱的。
安家都没同她计较,她还好意思自己置气!
林姨娘那种毫无闺誉,只会勾引男人的贱婢,老夫人自然厌恶。
可秦听荷这从大夏来的贵女,也很不得她喜欢。
当初若不是要借着秦家的名头和财力崛起,道儿也不会结下这么一门亲事。
秦氏嫁过来之后,安家的确重回世家之列。只是,同样,她作为安家妇的短处也很明显。
身为大夏贵女,在仕途上,对道儿的妨碍极大。
毕竟哪个朝堂大员的妻子,是敌国贵族的?
否则,道儿也不至于,这么些年来,还只是太卜令。
……不能细想这些事,想起来,令人肝疼。
。
林姨娘好不容易重回京都,自然要抓住机会翻身。
她扯着帕子,凄凄哀哀的叹息。
“我只可怜老爷……”
“夫人这些天,别说想办法救回老爷,便是连探视也没有一次吧?”
银发老夫人锐利威严的目光,瞬间落在秦听荷脸上。
秦听荷垂着眼睫,默不作声。
老太太旁边,芝兰玉树般清朗的小少年开口。
“林姨娘是如何知道,夫人没有去探视老爷?”
林姨娘语噎。
这……这自然是安如岚跟她说的。
安昭明道:“祖母,父亲被抓进去的第二天,夫人就派人去皇城司打听了。”
“这一次,是整个太卜署都被关押进去。事情并不只与父亲一人有关。”
“这时候贸然擅动,只怕会弄巧成拙。”
“祖母放心,一应父亲的吃穿等物,母亲早已经收拾妥当,送去里面了。”
老太太听闻心爱的孙子说话,脸色缓和了些许。
孙儿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自然比外人靠谱。
她皱着眉头。
“被关进狱中,也有将近一月。朝堂上,就没有什么说法?”
安昭明:“说是此事过了整月,留待陛下处理。”
…
趁他们说话,安如玉偷偷塞给秦听荷一方手帕,对她挤眉弄眼。
秦听荷捏着那帕子,心中有些纳闷。
好端端的,玉儿怎么在这时候塞给她帕子?
就见安如玉不仅把帕子给她。
还用衣袖遮了遮脸,像是在暗示什么。
忽然间,秦听荷嗅到帕子上,淡淡的兰花香味,她心中有所顿悟。
垂着眼睛,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近距离闻,兰花的香味越发浓郁,熏得人脑壳都有些发晕了。
……不是发晕,是真的晕。
眼看着秦听荷捏着帕子,忽然脸色发白,身体摇晃。
安如玉赶紧过来搀扶,秦听荷已软软倒在地上。
“娘——”安如玉大叫,“你怎么就气急攻心了呢?”
室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安昭明疾声呼唤丫头,赶紧去找大夫。
安如玉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半昏过去的母亲。
“我母亲为了父亲的事情,愁得整日睡不着觉,日日担惊受怕,以至身体亏损。”
“偏这黑心肠的贱婢还在造谣生事!”
“现在当着祖母的面,你还把我娘气晕过去!”
“到你嘴里,天底下只有你挂念父亲,父亲没了你就活不下去!”
“我跟你说,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要你偿命!”
眼看着安如玉身上大家闺秀的做派全没了,露出些莫名其妙的匪气来。
只是众人乱作一团,安老太太这时候也来不及挑她规矩。
秦听荷靠在安如玉怀里。
头晕得厉害,身体无力,不能动弹。但神智是清醒的。
心里知道,只怕是刚才那帕子的缘故。
。
一时间,众人递茶的递茶,送鼻烟壶的送鼻烟壶。
奈何都没效用。
秦听荷软软靠在引枕上,肤色苍白,气息短促。
便是林姨娘,也说不出她是装的。
如果真能装的这么像,之前在老爷面前,这手段就应该使出来了吧。
最终,安如玉护着秦听荷回秋霞斋。
瞅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在她耳边说。
“表姐回来了。娘你暂且忍忍,等我跟表姐商量商量,就把你救出来。”
枝枝回来了?秦听荷一颗心瞬间放下去大半。
这帕子,指定是枝枝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