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坞虽然很厉害,但到底对抗上了北燕最强大的势力,自然得甘拜下风。
只是,它毕竟存世太久,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
皇城司负责清点坞堡内的东西,越清点越心惊。
一时间,竟是无法脱身。
…
谁料到了下午,燕子坞外人声鼎沸。
站在城墙上往下看,竟是一群乡民,足有数百名之多,手里拿着铁叉扁担等农具。
齐齐拥到燕子山庄外,要求他们放了庄主,滚出燕子山庄。
燕子山庄被官兵收缴,庄主被捉的消息,不知怎么的,竟传了出去。
领头的,是几名头发苍苍,走路都走不稳的老者。
指着坞堡痛骂。
“禽兽!还不快把庄主放出来!”
“你们这些恶霸,就会鱼肉百姓,迟早要遭天谴的!”
“放了庄主!滚出燕子山庄!”
眼看着城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
坞堡外虽然有护城河阻拦,那些人不能靠近。
但也禁不住,他们拿着土块石头之类的东西,不断往城墙上砸,民怨沸腾。
房沧皱着眉头。
料不到燕子山庄,在百姓心中,还有这样的声望。
他并不知道,因为燕子坞庄主,与闇月教勾连。
闇月教教给他们一些治病的方子,每逢节气变化,时病蔓延的时候,便在山下散药。
因此在山下民众中,得到了好口碑。
加上,庄主统辖这片山域,他与官府一贯交好。
百姓不用受赋税盘剥,都以能搬到他们那边居住为荣。
庄主又不吃窝边草,做坏事都是去旁人的地盘。
因此,这些年下来,累计的好声誉不少。
…
年轻的黑衣主君,此刻正坐在角楼的城墙边沿。
垂着脚,面无表情俯瞰着下面的人群。
三七回禀。
“陛下,这就将他们驱散吧?”
“皇城司会责令当地府衙,派人训诫他们,把燕子山庄这些年做的事情,全部告知乡民。”
只是……效果未必有多好。
人毕竟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
庄主在这片山坳里经营声誉十几年,大好人的人设,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
只怕,即便官府派人解释了,也没多少作用。
还会被乡民辱骂,是故意栽赃陷害燕子山庄。
。
午后浅金色阳光,落在燕子坞的角楼上。
四角的铜铃铛,被山风一吹,泠泠作响。
就见那神色冷漠的年轻人开口。
“不是要见庄主么?挂在城门口,让他们好好看看。”
三七垂着手,迟疑着,没敢说话。
主君脾气暴戾,对着这些无知的平民,更加没耐心。
但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就很容易生成民变。
这要是把庄主面目全非的尸体挂上城楼,只怕就像是油锅里混入一滴冷水,立刻会爆炸开来。
…
就在这时候,随着午后舒缓的风,一道女孩子的声音传过来。
“先生,您的下午茶点已经送到。”
三七抬头,就见穿着侍女装的女孩子,手里托着个黑漆食盒走过来。
坐在角楼上垂着腿,三七说了半天话也没任何反应的年轻主君,抬眼朝她看过去。
那女孩身上笼罩着金色阳光,整个人也像阳光一样温暖灿烂。
她把食盒放在城墙上。
打开来,是一盘炸鸡翅,一盘炸鸡米花,一盘南瓜饼,还有一盘水果拼盘,一壶解腻的花茶。
热腾腾的气息,伴随着油脂和肉类的香味,迎面扑来。
心情低沉的时候,高热量高糖分的东西,会让人觉得快乐。
慕容伤垂眸看着那盘鸡翅。
女孩子瞪了他一眼。
“不许用手抓!”
说着,递了一张油纸过来,“用这个垫着吃。”
她看向一旁站着的内侍。
昨天晚上,三七带着他们玩真人作战游戏,秦妩对这个战斗力超群的大佬,现在充满好感。
“三七吃不吃?”她问着,准备递一张油纸过去。
三七瞬间感受到主君阴沉的气场。
立刻后退两步划清界限。
“谢秦美人,属下不必。”
本来在这温暖的正月下午,一起吃炸鸡的,应该还多一个人。
但是,毫无用处,并且烧掉了头发的闻人折柳,一大早就被赶了出去。
连跟秦妩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
眼见秦美人在这里,陛下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三七自然不能在这时候碍眼。
他安安静静退了下去。
转角石阶上,房沧正依靠着城墙站着,俯瞰着城楼底下,越闹越凶的澎湃民意。
见他过来,房沧目光落到他脸上。
三七:“主君没有旨意。”
房沧笑了笑,“方才秦十一说,她有办法能把这些人赶走。”
很快,吃完了下午茶的北燕主君,像是脾气不好的猫儿,被抚平了炸毛。
三七重新被召唤过去。
就见秦美人就靠在陛下身边,同样垂着脚坐在角楼上。
两人肩并着肩,看上去很是亲昵。
秦妩对三七招手:“你来。听我的,接下来我们这么搞……”
。
等到燕子坞底下,人山人海。
百姓们纷纷觉得,凭借自己的力量,也能把坞堡掀翻,把可怜的受苦受难的庄主救出来的时候。
坞堡的大门它,打开了。
对,这会儿骂得都没那么凶了,它反倒开门了。
就连坞堡前面的吊桥,也放了下来。
众人嗡然一声,正欲往前冲。
前面的白胡子老头顿了顿拐杖。
后面的人又把伸出去的脚丫子缩了回来。
“所谓,民意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再是官差来办事,也不能不顾及民意。只是,那毕竟是官差。”
“老夫同你们说,救下庄主之后,坞堡里的财物让他们随便拿,但是坞堡要交还给庄主。”
“毕竟好歹是个家。”
众人纷纷点头,“没错,就是这个理儿。”
今天难得的好日头照耀在众人脸上。
打倒豪权,解救庄主的使命,令人心情激荡。
…
正待靠近,就见那坞堡里,忽然走出来一队人马。
并不是众人心中的官差。
那队人一个挨着一个,从幽黑的坞堡城墙门洞里走出来,看起来还有些古古怪怪。
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单衣,还破破烂烂的。
皮肤白得有些吓人,在阳光底下仿佛泛着冷气。
垂着头,赤着脚,慢吞吞只管往前走。
这么一队奇怪的人马出城,反倒把围在外面的百姓弄懵了。
“这什么意思?让这些人来揍我们的?”
连个兵器都没拿,不能够吧。
说话间,那些人走过坞堡的吊桥,朝着城外,围拢的百姓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