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玉语噎。
“置气也不是因为你啊。”
安昭明没说话。
冷绷着的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解释就是掩饰。
秦听荷本想分辨几句。
但是,儿子从小不在她身边养着。
这种时候,只怕说得越多,越惹儿子厌恶。
而且,她跟安远道的事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风吹过来,安昭明低低咳嗽起来。
秦听荷敛下眸中泪光,一叠声吩咐。
“快去!给二公子拿个手炉过来。”
小少年冷冰冰止住她。
“不必了,我这就回去自己的院子里。母亲早点休息。”
说着,行了一礼,转身朝外走。
秦妩看到他的脸。
八九岁大的孩子,生得像秦听荷,五官精致。
虽然年纪小,却举止端正,气质沉静。
可能平日里很少见阳光,皮肤很白,带着病态。
眉眼却是极深的黑色,对比之下,整个人雪肤冰骨。
很有高门大户里,面如冠玉的小公子模样。
他转身外走,身后母亲伤心的啜泣,都没能让他脚步停留一瞬。
秦妩:“……”
狗屁的小公子,就是个啥都不懂的熊孩子。
安昭明经过秦妩身边的时候。
秦妩:“你给我站住。”
那小少年看也不看她。
冷着张小脸,一直往前走。
就好像,她是这院落里的奴婢,完全不配跟他搭话一样。
秦妩:“……”
这孩子大约把所有智商情商的点,都花在颜值上了。
所以才这么不惹人喜欢。
秦妩嘴角勾了勾。
行啊,熊孩子我喜欢。
不熊我怎么有理由揍你呢?
。
她手臂一伸,从后面拎着小少年身上的斗篷。
提小鸡崽一样,毫不客气地把他提溜了起来。
一边提着,还一边往廊下走。
安昭明愣神片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瞬间涨红了脸。
那世家子一样的端正仪态破裂开来。
挣扎着:“你放我下来!”
直到这时候,身上才带出来一点小孩子的鲜活气场。
秦妩冷哼。
不仅没有放他下来,还伸手过去,狠狠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闭嘴,吵死了。”
“你以为谁都是你亲妈啊,惯得你这副臭脾气。”
安昭明挂在秦妩胳膊底下,眼睛霍然瞪大了。
整个人惊呆了。
这、这女人——
居然,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他,屁股?!
他从小被安家老太太,用世家子的标尺,严苛养大。
从衣食住行,到读书习字,甚至走路的步幅,都要符合规矩礼仪。
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规矩讲理的人。
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粗暴对待?
“你,你放开我!”
他眼尾有些发红,努力挣扎。
秦妩的武力值不高,但对付一个八九岁的熊孩子,还是够用的。
…
一时间,她这简单粗暴的方式,也震惊了庭院内的其他人。
安昭明从小就是个瓷娃娃。
被捧在手心里,吹口气都怕融化了,哪有人敢揍他?
秦听荷张了张嘴,手指绞着帕子,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安如玉可就开心了。
亮着眼睛大喊:“表姐打得好!”
秦妩把安昭明带回秦听荷面前,把他往地上一丢。
“给你娘道歉。”
安昭明眼尾越发的红。
因为羞辱,也因为愤怒。
秦妩一把他放下去,他立刻嫌恶地远离秦妩。
从头到尾,整了一遍衣衫。
整理完了,才吁了口气。
板着脸张小脸,又勉强恢复成之前那个冷静自持的小少年。
“你是何人,如此粗鲁无礼!”他瞪着秦妩。
秦妩才不怕他。
伸手过去,在他脸上用力捏了一下。
“我是谁不重要。”
“不是说了么?让你给你娘道歉。”
安昭明用力打掉她的手。这次气得眼圈都红了。
不仅不道歉,转身还要往外走。
熊孩子,不见棺材不掉泪。
秦妩再次把他捞起来。
撩起他身上厚重的斗篷,照着屁股蛋子,狠狠揍下去。
啪啪啪——
打了七八下,问他:
“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你口口声声的,礼仪规矩。那我问你。”
“你娘盼望你那么久,你一回来就伤她的心。还冷言冷语的,这是孝道?”
秦妩下手又快又狠。
等秦听荷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的时候,那巴掌已经打完了。
秦妩对熊孩子训话的时候,秦听荷终于冲到廊下,一把抓住秦妩的手。
“枝枝,明儿还小。”
秦妩认真地看着她。
“姑姑,对呀,正因为还小,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所以现在就更要好好管教。”
秦听荷:“……”
安昭明在秦听荷拉住秦妩的时候,终于从魔爪下挣脱开。
气得都快哭了。
再怎么端正自持,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我没错。”他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秦妩。
“父母犯错,自然也应该思过。难道做父母的犯了错,便不用承担罪责么?”
秦妩挑眉。
“你说说看,你母亲犯了什么错?”
安昭明咬着嘴唇把目光移到一边。
“这便不用我再说一遍了。”
“父亲在信上是如此说的,难道父亲会污蔑母亲?”
秦妩:“哦,那你有问过你母亲,事实是否如此么?”
安昭明小身板僵了僵。
“我不必问。”
秦妩似笑非笑。
“你父亲和你祖母说的话便都是真理。”
“你母亲连一句辩白的资格都没有,是这个意思么?”
安昭明闭了闭眼睛。
“好,此事暂且不提。”
“我听闻,二姐进宫做了女官。是因为长姐救驾有功。”
“但是母亲和二姐,又是如何报答长姐的呢?”
对于母亲,安昭明心中最开始也是有向往的。
只是,他从小身体就不好,被养在祖宅里。
每次得到秦听荷的消息,都是父亲给祖母的书信。
这些年来,母亲从没有给他送过一封信,更别提其它东西。
他那份向往期待,渐渐的,就在祖宅里被磨灭了。
可能,对于母亲来说,他的出生,不过是让她坐稳安家主母的手段罢了。
…
不说秦听荷,便是安如玉从他嘴里听到这些话,都惊住了。
“你刚回家,连这都知道了?”
“爹都跟你说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