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落梅苑。
秦听荷自然不知道安远道和林姨娘是如何打算的。
赶走了不想再看第二眼的丈夫,也没多少时间纠结往事。
她跟大丫鬟们,很快把收拾得干净可爱,活像个规规矩矩大家闺秀的安如玉送上了马车。
倒是秦妩,依旧一身家常打扮。
对着秦听荷挥挥手。
“姑姑不要担心,可能会在宫里待两天,我们很快回来。”
秦听荷攥着帕子站在车外。
“好,好。”
她目光落在一脸兴奋的安如玉脸上。
不放心地叮嘱:“玉儿,在宫里不比家里。可不能乱走乱跑,要乖乖听姐姐的话。”
安如玉随便点头。
“知道啦娘。”
说完催促马车赶紧走。
“不然我娘还有一箩筐话要嘱咐。”
马车在山路上行驶。
一阵卷着细雪的山风,追随着马车,奔跑在山道上。
秦听荷看着车辆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
捂着胸口,满脸愁容地吩咐月白。
“我这心里面,七上八下的,还是很忐忑。”
“去书房吧。我给七哥再写一封信过去。”
。
临近傍晚,车辆到了上京城皇城。
有安如玉的身份牌,皇城守卫很快放行。
不仅皇城守卫态度温和。
宫城守卫,更是体贴周到。
还对那车夫说:“直接把马车拉去金华宫就是。”
伴随着呼啸的夜风。
马车在覆盖着地面的薄雪上,留下两道车辙印。
朝着夜色之中,灯火通明,无数飞雪笼罩的金华宫而去。
…
秦妩拉着安如玉的手,从马车里下来。
安如玉探着脑袋看了看。
感觉今天来的时候,就跟那日走的时候一样。
一样的雪,一样的夜。
一样金光灿烂的宫阙。
金华宫里已经有人出来迎接了。
是之前选秀的符内官。
他笑眼眯眯,托着拂尘,一脸温和慈祥,从宫廊底下走过来。
“秦姑娘可算来啦!”
“陛下这两日,寝食不安,就盼着姑娘你过来呢。”
嘻嘻。安如玉瞅了秦妩一眼,用眼神打趣她。
秦妩却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
都老夫老妻了,他想她这不是常态么?
秦妩正想往殿内走,符内官笑道:
“姑娘,陛下这会儿不在金华宫。”
“约莫半个时辰前,陛下看文书看得累了,带着三七,去御花园了。”
“御花园西南,有一个梅园。这会儿下了雪,夜间赏梅,烛火映着梅香,正是好看。”
秦妩笑了笑。
“好,那我们也去御花园走走。”
符内官连忙道:“那老奴陪着你们过去。”
秦妩对他摆手。
“不必了。您老就守着宫里吧。我跟妹妹过去玩一玩。”
这符内官,看年纪,明显是从先帝时期继承过来的。
经历了夺位的宫变,没把他杀了,还留在身边。
显然,这就是慕容伤的心腹了。
符内官于是伸手,召唤过来两个小内侍。
“你们好好跟着秦姑娘和安司籍,可别让那不长眼睛的冲撞了。”
说着,笑眯眯看着安如玉。
“金华宫里有御膳房刚送来的点心。安司籍可要带上几块?”
他和蔼温柔,就像街上亲近小辈的老伯伯。
哪儿像是暴君身边的贴身内侍。
。
秦妩拉着安如玉的手往前走。
两个小内侍提着食盒走在后面。
最前头,是两个打灯并领路的小宫女。
安如玉这回过来,满心都是好奇和喜悦。
心里打算着,一定要把第一回来时,不敢看的地方都逛一遍。
一边踩着雪,还一边兴致勃勃地跟秦妩说话。
“姐姐,那我明天,是不是就能穿上女官的衣服了?”
…
宫里有一大片园子,统称御花园。
现在是隆冬腊月,雪已经下了好几场。
春天里姹紫嫣红的花枝,都埋进了雪里。
树木也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
倒是往西南去的梅园,已经清扫出了一条小路。
这会儿夜色渐深。
落满厚雪的松枝上,挂着淡黄色宫灯。
照得这一路,晶莹剔透,很有些神仙洞府的意思。
安如玉蹦蹦跶跶顺着小路往梅园跑。
越过一道拱门,迎面就是一座木桥。
过了木桥,就是梅园了。
一眼看过去,这里竟比秦听荷在郊外的落梅苑还要大。
冷香随着夜风吹拂过来,沁人心脾。
安如玉蹦蹦跳跳,在梅林入口,差一点与正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抬眼一打量,双方都有些呆住了。
就见从梅林出来的数人,身上都穿着宫袍,披着斗篷,个个容色娇妍,千姿百媚。
正是前两天,刚在神仙台选出来的秀女。
其中安如岚,就在前面走着的几人之中。
安如岚本有些漫不经心,像是想心事的样子。
见众人停住了,她随意往前看。
一眼便看到一个滚在墨竹斗篷里的眼熟小圆团子。
仔细再一看,果然很眼熟。
这不是安如玉么?
…
自那日选秀之后,她们就没见过。
安如玉是金华宫女官,自然一直都要待在金华宫里的。
只是——
安如岚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眉头皱了皱。
宫中规矩严苛,这可不是女官应该穿的衣服。
目光跟着落到安如玉身后那人身上。
少女嘴角微微弯起,看起来是微笑的模样。
偏偏眸中没什么笑意。
一双杏眼,脸颊圆圆,肌肤莹润。
如云的乌发上,随便簪着一根绿玉流苏的钗子。
装扮很普通,那份美貌,却暗夜之中却像是发着光。
将周围的雪色红梅,全都比了下去。
让人视线一落到她脸上,就再也转移不开。
安如岚皱着眉上前。
“玉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还把这个女人带了过来。
她见过秦妩,对她可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是秦氏的远房侄女罢了,居然能进宫?
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大约安如玉在皇帝那里,远比众人想象的得宠?
她心中忽然动了动。
难道,安如玉是要把她这远房表姐,推荐给陛下?
安如玉也在打量自己这位庶姐。
嗯……不是说安如岚因为救驾,受了重伤,现在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么?
怎么还能在梅林里溜达?
看着脸色越发苍白了。
嘴唇也没有血色。
摇摇欲坠的,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