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妩还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安如玉乱糟糟的心绪,忽然就平复下来。
她趴到秦妩身前。
“姐姐,姐夫他,真是皇帝么?”
秦妩摸了摸小姑娘顺滑的头发。
“对,他叫慕容伤。”
安如玉:“可是,可是,可是……”
秦妩捏了捏她圆圆的小脸。
“你怕他?他凶你了?”
安如玉摇头。
虽然话不多,人也冷冷的。
但是这个姐夫,还是不错的。
第一次见面,就教训了她们家不听话的家仆。
对着母亲也很有礼貌。
而且,最重要的,他对表姐非常好,言听计从的。
之前说他是皇城司的小吏,安如玉觉得还没什么压力。
再是小吏,不也是喜欢着姐姐嘛。
可谁能想到,说好的皇城司小吏,摇身一变,成了北燕的主君。
秦妩把小姑娘抱在怀里。
一下下,慢慢拍着她的背。
风雪声在车帘外呼啸。
表姐的声音柔柔的,缓缓的,就响在她耳边。
“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他是个好人或是坏人,别人说了都是不算的。”
…
马车在风雪中行驶了两个时辰。
终于到达秦听荷在城外的落梅苑。
秦听荷下午时已经接到了回禀。
落梅苑大门敞开。
两盏红灯笼挂在门外。
月白扶着穿着厚斗篷的秦听荷站在门前石阶上,望眼欲穿。
忽然,看到琉璃灯的光芒,从山坳处转过来。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主仆几人,顿时紧张起来。
因为今天大雪,秦听荷每隔一个时辰,就让奴仆把上山的主道清理一遍。
所以马车行走得还算顺遂。
眼看着落梅苑越来越近,安如玉掀开车帘朝外看。
见到温暖灯笼光芒之下,母亲身上落了一层厚雪,正眨也不眨朝她看过来。
“——娘!”她欢喜地叫出来。
用力挥着手臂。
好像一只贪玩的乳燕迷了路,终于被送回了家。
秦听荷看到安如玉,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眼睛忍不住湿润起来。
一旁的月白笑道:“二小姐都回来了,夫人还掉眼泪。”
秦听荷也怕在女儿面前丢丑,赶紧用衣袖把眼角擦了擦。
说话间,马车已经行到大门口。
也不待车停稳。
安如玉从车上跳下去。
嗷呜一声,小猫崽子似的,一头撞进秦听荷怀里。
秦听荷摸着女儿毛茸茸的头发。
先是紧紧抱了她一会儿。
又拉着她的手臂,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舒了口气。
“阿弥陀佛,总算全须全尾回来了。就是看着瘦了些。”
又看向从车上下来的秦妩。
笑道:“枝枝,辛苦你了。都饿了吧?快快,已经准备好饭菜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呢。”
安如玉皱着小脸,连忙摆手。
“不不不!我不能再吃了,今晚吃的御膳,可撑死我了!”
秦听荷一愣:“御膳?怎么,选秀结束,宫里还管饭的?”
安如玉一听,哈哈笑起来。
双手叉在圆滚滚的小腰上,圆润的脸蛋上一派得意。
“娘——只有你闺女我吃了御膳哦!”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吓一跳。”
“我选秀中选了,陛下让我做金华宫的司籍女官!”
“我今天晚饭,就是跟表姐在金华宫吃的呢。”
“哦,对了,陛下当时也在旁边。”
信息如此之多,秦听荷一听——选秀中选了,脚下便是一软。
可接下来还有什么,金华宫女官,在金华宫吃饭,这又是怎么回事?
。
落梅苑主院。
长廊底下挂着一排灯笼,在夜风底下晃来晃去。
正房门口,大丫鬟月白亲自守着,旁人都不能进内。
房内传来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
“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就变成女官啦!”
秦听荷听完安如玉乱糟糟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之后,内心压不住震惊。
她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笑眯眯看着妹妹的秦妩。
“枝枝,玉儿她说的,都是真的?”
也不待秦妩回答,安如玉就不高兴了。
瞪着眼睛。
“娘——你不相信我么?我都跟你说了那么多了?”
她眼睛转了转。
落到案几上,那几个金器镶嵌螺钿的食盒上。
“你瞧瞧嘛,这些点心,就是我们从宫里带出来的。”
秦听荷还是觉得不能置信。
确切来说,她觉得自己晕乎乎的。莫非这都是幻梦?
她盯着秦妩,“枝枝,你说。”
秦妩点点头。
“姑姑不要担心。玉儿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说是金华宫女官,其实不用做什么。日后也照常在家里住着。”
“什么时候想进宫,拿着腰牌直接进去就好了。”
安如玉连连点头,小脸上眉飞色舞。
“对对!姐夫就是这么说的!”
之前,在金华宫和在马车上,她表现出对慕容伤很畏惧的样子。
眼下到了家,整个人活蹦乱跳,反倒对慕容伤维护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摸出个玉牌子来。
“看,我的司籍腰牌!”
秦听荷:“……”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间,她竟有些缓不过来。
玉儿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这已经是她所预想的最好的结果了。
可没想到,还有更令人震惊的事情。
玉儿被选为金华宫司籍女官。
是枝枝的未婚夫,那个叫容湛的年轻人帮了忙。
容湛不是容湛,而是北燕人口中,畏惧若恶鬼修罗的主君,慕容伤。
这么说起来……
之前那次,慕容伤带着秦妩第一次去安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雪。
他们从门房一路打到内宅。
那少年人,眉眼清冽,气质冷肃。
虽然话不多,但是懂礼貌。还叫她,姑姑……
秦听荷身体软了软。
“娘——你怎么了?”
“姑姑!”
。
秦听荷被扶到座椅上。
喝了一整碗热茶,才把情绪平定下来。
“枝枝,你跟姑姑说实话。你那,未婚夫,到底是何身份?”
之前说他是皇城司小吏的时候,秦听荷就存疑。
什么样的小吏,如此厉害,居然连皇城司北院长房沧,都得卖他的颜面。
眼下背景被揭穿,她反倒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豁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