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妩终于能出来,自然不可能一直在树林里溜达。
湖上的宫殿有五座,逶迤延展至岸边。
最右边的一座四面阔朗的凉殿,从湖岸树林这边绕过去,恰能进入。
她沿着湖岸慢悠悠往前走。
忽然间侧了侧头。
看到七八个内侍拥着慕容伤,从湖心宫殿走出来。
似乎要去办什么差事。
这就对了,太监也是个正经职业,总得干活才是。每天晃着两只手四处溜达,皇宫是你家开的么?
跟在后面的小内侍见慕容伤踏出水上曲廊时,朝着岸边树林里看了一眼。
林中种着桃树,桂树,石榴,海棠。这个时节,桂香浓郁沁人。夜色之下,石榴花灼灼欲燃。
小内侍不知所以,那树林子里有啥好看的?
竟引得容湛大人脸上带出了一点笑意。
…
萧太后居住的长乐宫在皇宫东翼。
穿过一片林苑时,慕容伤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四下被宫灯照耀泛出冷光的树林。
“大人?”跟在一旁的小内侍不明所以。
慕容伤冷笑:“胆子挺大啊,不知死活的东西。”
在周围人瞬间惨白的脸色中,他抢过内侍手里的宫灯,往上一抛,恰恰挂在一棵高大的桐树上。
灯火照耀下,所有人都惊恐地发现——
树上居然蹲着个人,还是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
树上蹲着的人也没料到那灯笼居然那么巧,就把他照出来了。
两相对视——
那人反应极快,嗖的一声,一道羽箭带着流光朝慕容伤直射而来!
“啊——有刺客!”内侍们顿时尖叫起来。
。
秦妩拿着一只桃子,趴在石栏杆上,一边看着月亮一边吹着风。
这处宫殿并不是晚宴主场,背着光,也没什么人过来。
虽然世界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了,但风月还是,苍穹还是。
夜凉如水。
很快,太后太妃相继离开。
楚霄越还留湖心殿里,喝着美酒,欣赏着美人歌舞。
啧啧,摄政王大人,心很大呀,还记得你心爱的女人殷小小么?
殷小小也太可怜了,男主男配都这么靠不住。
忽然间,秦妩听到有纷乱的脚步声靠近。
“是,这里么?”带着明显醉意的男人说道。
“对。王家小姐说,她就在这里等您。”
还未待秦妩反应过来,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男人,在一个小内侍的引领下,朝着宫殿里走来。
秦妩暗叫不妙。
本以为这处宫殿好,僻静,没人打搅。谁知道,居然误打误撞,进了别人幽会的地方。
她赶紧垂下头,装作一事无知的模样,沿着长廊往外走。
已经晚了。
月光照在她脸上。
那个从外面进来的男人看到她。
“你,站住。”
秦妩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叫自己。
站住个鸟。
她提着裙摆,飞快朝前面跑。
然而,刚转到殿门处,有人拦下她。就是那个小内侍。
居高临下站在石阶上,不悦地看着她。
“哪个宫的这么不懂事?贵人不是让你站住么?”
秦妩:“……”关你屁事?
被他这么一拦,后面的男人也追过来。
秦妩被困在石阶下,慌张也是没用的。她提着裙角,对着那人行了一礼。
“我是容湛大人的杂使宫女。”
容湛?听到这个名字,小太监脸上露出明显的忌惮之色。
容湛不过是个内侍,但他背后站着的可是颜太妃。颜太妃是皇帝生母,任谁也不敢轻慢她。
旁边的男人冷笑起来。
“容湛?那个连根都没有的东西,也敢在我萧家面前放肆?”
容湛两个字,像是一个按键,这人之前还只是五分猖狂,瞬间变九分。
一边说着,一边对秦妩动手动脚。
“一个没鸟的东西,还要什么杂使宫女。让我看看长什么样。”
“啧,不过如此。”
“跟着爷吧。爷不仅有钱有势,爷还能让你快活!”
秦妩横了他一眼。
呸!连个姓名都没留下的炮灰!自己去快活吧!
她把没吃完的桃子往那人脸上一抹,朝他胯下踹了一脚,飞也似的跑开了。
那人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有些犹豫,要拦又不敢拦之间,被秦妩跑掉了。
被踹一脚的男人痛苦地捂着身体,酒醒一大半,怒吼着: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捉回来!我要把这小贱人的皮给剥了!”
秦妩心跳如擂鼓。
一边害怕这边的动静引来楚霄越,那就完犊子了。
一边又怕自己真落在这纨绔手里。
幸而湖边的树林很大,也许她能跑出去……
十几分钟之后,秦妩被人堵在石榴花树底下,那被她踹了一脚的年轻男人,阴沉着脸出现了。
湖边树林是很大,再大也经不住几十个人撒网似的一起抓她啊。
秦妩垂着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你们敢抓我,容湛大人会生气的。”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并不想搞出太大动静,惊动宴会上的人。
年轻男人冷笑一声。
“容湛个阉奴算个屁!小贱人,敢对本公子动手,爷爷这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死不如!”
说着,他一把拽住秦妩的手臂,把她往怀里带。
……唉,奈何总有坏人要欺负我。
秦妩一抬手,把怀里藏着的毒药朝他脸上撒过去。
努力做出之前鬼面师兄在摄政王府撒毒时,那种轻飘飘的变态感觉。
“——啊,这是什么玩意儿?”惊叫声四起。
谁知道什么玩意儿啊?瓶子上也没写字,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她之前在密室跟殷小小培养感情的时候,顺手藏起来的。
那时候觉得应该能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
秦妩屏住呼吸,趁乱赶紧往外跑。
刚退了没两步,有只手拉住她。
没完没了是吧?
秦妩抬起头,正准备撒药的手顿了顿。
“师兄!”
对比她惊喜的表情,慕容伤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衣袖一挥,面前的青色薄雾消失了。
他阴测测看着对秦妩纠缠不休的年轻男人。
男人这会子也从毒药中恢复过来。他倒是好运,眼睛没被灼伤,就是数息之间,脸皮肿得像猪头。
看到慕容伤,咧着嘴角挤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你个没种的东西,也敢跟你爷爷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