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年站在不碍事的地方,看着浑身上下抽搐,哪里都显得很痛苦的傅端,满眼的不敢相信。她今早带着四喜出门遛弯的时候,还看到了傅端站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在数已经开了的桃花,当时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非常的精神,只短短的几个时辰,他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过来,帮我按住他的手,他这样我没法把脉。”崔帆看着站在一旁发愣的江嘉年,示意她上前来帮忙。
“哦哦。”如崔帆所言,江嘉年上前按住傅端无意识抽动的手。这时候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话了,能给大夫把脉对症下药才是正道。
“不行,你也来,你压住他身体。”阿大闻言,只得爬上傅端的床,双手双脚分别禁锢住他。阿大的力气自然是远远大于傅端的,江嘉年按着他的手也轻松了许多,并没有非常地吃力。
崔帆伸手探脉,眉头越皱越紧。这时候医童端了一碗药来,在崔帆的指挥下,医童在身后顶住傅端,让他成坐姿状态,阿大和江嘉年一个掐着他的脸迫使他张嘴并往后仰,另一个死命往里面灌药,也不管他有没有咽下去。喝进去的不是很多,但是胜在他们药多,又多灌了几碗。
大约是起了药性,傅端安稳了下来,只是他的这个身上,衣服上和床上都是药汤,根本不能睡人,只好由阿大和另一个仆从给他换了身里衣,暂时送到了江嘉年的屋里歇息。
江嘉年给他掖好被角,目光在他脸上身上游弋一圈,这会睡得比较安稳,没有再抽搐,也没看出什么旁的异常来,这才踏出了门槛,关上了门。
崔帆正在廊下和阿大说着什么,见她过来,只瞥了一眼,又继续说着。
“他身体不好,你们就多让着他一些,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还天天心思重,哟吼,好活的日子就更短了。”崔帆说着又看了一眼江嘉年,笃定了她准是又气着傅端了,看的她是一脸的无辜,她这回可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有劳先生了。”阿大把放在一旁的一大坛子抱了起来,“这酒是先生带走,还是稍后给您送去?”
“咳,我自己带走就行。”看见酒坛子,崔帆眼睛亮了亮,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每两个时辰喂一次药,注意别呛着了,明儿一早他要是还没醒,再去找我。”
“谨遵先生之言,先生这边请。”阿大捧着酒坛子领着崔帆出了门。阿大走着又回头朝江嘉年点了点头,示意她歇息一会。刚刚这一阵闹得众人都跟着忙前忙后,不得停歇,江姑娘也是出了大力气了。
江嘉年长呼了一口气,这个话痨总算走了。她对待这种性格的人实在是没法,谢凤楼话都没有他多!
一阵子兵荒马乱的忙碌之下,今日份的四喜遛遛还没有出发,门口突然这么多人来来去去的,大概也让它感到陌生,还有些许的紧张。江嘉年拿了绳子拴着,带着它非常敷衍地转了一圈,很快就赶了回来,毕竟她屋里现在还躺着个病人,多少还是要照看下的。
“嘘。”四喜趴在门口哼唧,江嘉年做了噤声的手势,进屋看了看傅端。睡得非常地安稳,她看了一眼滴漏,还没到喂药的时间,江嘉年就端了锦杌在门口坐着。
连着下了几天雨之后,之前突然来的高温又降了下来。今天的天气非常的宜人,该是非常适合踏青的一天,不冷不热的温度和明亮的日光都非常的舒适。
江嘉年从阳光下突然进了书房,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缓了好一会才正常。她在外面坐着时间长了还是多少有些无聊,又进来再练练字。
自从开始多练起顾元瑾给的字帖之后,她倒是感觉自己的进步飞快,大约还是之前没有找到合适的字帖,现在真是越练越熟练了。再临两张,她就要开始试着自己写了。
无论有多少进步,至少有了一些进步的意思,她练起字来才更有动力,像是之前毫无进展,她都不想再练了。谁管谁,反正她爹活着的时候都没有看见过她的字写得优秀过,死了还管那些,不累得慌。
她动了动脖子,长时间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还是有些累的,她站起来扭了扭身子,还是出门转了转。出都出来了,江嘉年去看了看傅端,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老样子,又看了看趴在门口的四喜。嗯,非常好,看起来非常地凶猛,等闲三两人是绝对不敢靠近这的。
江嘉年拿着四喜的水碗去了后院的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给它装上又送了过去。井水甘甜,每次给四喜打井水它喝的都比旁的水要多。
她捧着水碗,看着站在院中的人,不由地皱了皱眉头,眯眼仔细分辨了一番,还真的是傅端。他这会都能下床了?
“你怎么不多歇歇?”江嘉年把水碗放在给四喜喝水的老位置后,走到傅端身前问道。
傅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话,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就如手中沙,手一张开就“哗哗”落下,随风飞走,他一点都不想再多躺着,那只会让他觉得浪费生命。
“那你喝点水吧。”江嘉年递过茶杯给他。
“不想喝了,嘴角疼,脸也疼。”傅端捏了捏脸颊,摸着都觉得骨头疼,有点张不开嘴的意思,就说这么几个字都感觉嘴角扯着疼。他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他的,实在太暴力了。不过,崔帆这人也实在不靠谱,明明有更简单便捷的办法,可他不用,非得让喝这大量的镇定药来。下次还需要用到他的时候,他是一坛子酒都别想从他这里拿走了。
“啊,哈哈,是吗?”江嘉年有点心虚,她那会灌药的时候,好像还磕着他牙了。至于他觉得嘴角疼,应该是当时药灌不进去,她硬往里面塞导致的,嗯,当时下手确实有些重,不过那都是为了救人,情有可原不是。
傅端往前走了两步,又站在了桃树下。江嘉年看着他的背影,之前没觉得,这一看她突然觉得他好像瘦了许多,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下,暮气沉沉的样子。他抬头看着树上一朵朵或开放或含苞的嫩粉桃花,心里不由地有些感慨,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到这一期的桃长到成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