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父事君,曰严与敬。
……
容止若思,言辞安定。
笃初诚美,慎终宜令。”
素兰在教千字文,江嘉年刚遛完四喜回来,倚在门外听着屋里朗朗书声。她想他们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吧,实在是时间太长,她好多都忘记了。
来识字的孩子从刚开始的六个增加到了现在的十个,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村里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算是都来了。
江嘉年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非常地充实。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无所事事,除了四喜外,没有任何事情是她想要主动去做的。现在的每一件事情她都兴致满满,每天一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的天,看着外面的树,都觉得非常的自由和愉快。
“神女。”约莫三四十岁的女子在篱笆外压低声音,看见江嘉年抬头看过来,忙朝她招了招手。
她之前借用神女的名头过了一段好日子,多少还是有些心虚,虽然多次和他们强调不要再喊她神女了,但总还是有些人习惯于这么称呼她。
“怎么了?”她最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眼睛看东西都有些模糊,这走近了才看出来原来来人是阿卜的阿娘,“婶子有什么事?”
她欲言又止,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才开口对江嘉年说:“神女最近还出村子吗?”还没等江嘉年说话,她忽然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求求神女救救阿卜她爹,求求神女,求求……。”
江嘉年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她架起来,苦于力气不够,只得蹲下身问:“出了什么事情?”这么说来她确实有段时间没有看见阿卜她爹了,往常在和四喜遛弯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在田里头劳作,常常会和她打个招呼。
听到江嘉年的话,她哭得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江嘉年拿着帕子递给她,许久才缓了下来。这才平静一些,跟着江嘉年进了院子,坐在桌边说道:“阿卜她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晨起嘴就张不开,吃不了东西,吸气呼气地也不通,脸色都发紫了,问他什么事情,他也说不出来,一直流口水。”越说她声音越是哽咽,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说来这个事情。
听着她的形容,江嘉年只觉得阿卜她爹情况不太好,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却只能想起一个嗜酒的崔帆。现在出发,大约明晚就能回来。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去找人来。”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对阿卜娘说,“你去各家问问有没有酒,越少见的越好,多备一些搬到你家去。”
江嘉年把四喜交了给她,径直就拉上保哥一起往京城去。
“神女,出了什么事情?”保哥是她开始往外送紫茉莉的时候就招来干活的,平日里打杂,主要还是驾车,有个人专门搞这个会更方便也更省心一些。
“说不清楚,反正你以最快的速度往京城去就行。”她在车上老是想起阿卜娘涕泪纵横的样子,偏偏越着急越是没什么用处,她的脚程又抵不过驴子跑得快。
紧赶慢赶地总算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京城,驴子腿直打颤,见状江嘉年只得让保哥跟着休息,她则一路往崔家去。
这一路暂且按下不表,崔帆看见江嘉年时,突然就想起昨日里给傅端把脉时他说的话,当时他还不明白,现在看见她了倒是都清楚了。
江嘉年将将才把事情说了一遍,甚至还没到跪地求助抱崔帆大腿那一步,他就喊了个小医童跟着走了。
那厢保哥和小驴子还没有休息好,江嘉年就上了崔帆的车,让保哥带着小驴子多休息一些,后续跟上就是。
他这个车确实更平稳,比之她的驴车可以说是一种享受了。
只不过一路上都被崔帆有意无意地打量让她有些莫名,摸了好几次脸,但也没有发现脸上多了什么东西,她开口想问,崔帆却直接撇过头不想说话的样子。
江嘉年也怪道这件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怎么看起来都是冥冥中有人相助,但她不敢细想,京城之中能帮她的也不过那一两人,过度深究也只是给自己带来负担,不如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进村之前,崔帆让小厮拉住了车,对江嘉年说:“我来这里是为还个人情,如若这个病我能看好,你也得还我个人情。”
江嘉年苦笑两声。
现在这个情形,就差刀架脖子上了,她还有什么说“不行”的机会。
“应该的,本就欠你一个人情。”江嘉年点了点头,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她回头想当个人形扶手,却被崔帆让了开来,姿态端庄地等着小厮放了脚凳走了下来。
听着江嘉年之前对病患症状的描述,崔帆当时便觉得这大约是七日风,一般情况下都靠个人的身体扛过去,七天为界,扛过去了便是扛过去,扛不过去了便是一命呜呼。不过他也没有诊治过这种病症,这次会答应来看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积累经验。
崔帆将其他人都撵到了门外,只留下医童在侧协助。虽然是江嘉年带回来的人,但是当家的现在这个样子,阿卜娘还是极不放心,硬拉着门边不愿意关上。倒是不想耽误时间,崔帆松了嘴,让阿卜娘也进了屋里来。
不多时,医童将门开了个缝隙,从里面递出来两包药交给江嘉年,一包碾碎,一包水煎。
村里来了外人,无事的人便过来看看情况,也看能不能搭把手,这会正好人多好办事,很快就敲了门,将药递了进去。
门外几人实在焦急,一时不知道里面情景,却开始猜测起来。
终于,在这些猜测还没有发展成谣言之前,眼前的门大开,阿卜娘擦着眼泪连连感谢。
崔帆走到江嘉年身旁,见外面人多,引着她去了一旁偏僻处,这边医童又递了一个小瓶交给阿卜娘,说:“这是玉真散,另加巴豆三粒,大蛴螬七个,捣成膏状贴在创口处即可。”
“三天之后,这病若是痊愈,到时候你再去京城找我。”崔帆说这话时,大约也是笃定了阿卜爹身体是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还是让她心服口服的意思。
江嘉年点了点头,这人情确实是得还。
人情照债还,这话实在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