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一大早,钱金山和钱银山兄弟两个便早早出了门。
当然,这次被他们带去的还有钱银山的媳妇范氏。
马车里,只坐了范氏一个人,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背靠在马车车厢上,头垂的低低的,双臂抱着自己的双腿显得很是寂寥。
这几天,她一直情绪不高,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不知道大郎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是不是错了,总之她的心里乱糟糟的。
马车的速度就是比驴车的速度快,不到半个时辰,钱家的马车便进了县城。
一路上兄弟两个也没闲着,从自家的地窖谈到要买的粮食,又到这一次去德胜赌坊究竟该怎么办,总之两个人丝毫没有避讳车厢里的范氏,那些话也被范氏听了个一清二楚。
本来就有些懊恼无措的她,更是魂不守舍。
从家出来的时候。钱金山就问了儿子,知道那德胜赌坊正在长林县城东。
那一片儿在县城里还算繁华热闹,平时人也较多,基本上不用打听,钱金山就将马车赶到了德胜赌坊附近。
“老二,你也进车厢里吧,我先去德胜赌坊里转悠一圈儿。
若是范富贵在里边儿,我再出来,咱们再商议下一步该咋办。”
钱银山应了一声,钻进了车厢里,他知道自己此刻不出去晃悠,才是对他们计划最有助益的,毕竟大哥和范富贵虽然认识,可若是不正面打上照面,范富贵也不会注意,可若是自己出去了,范富贵肯定能看得见。
别看时间上尚早,可德胜赌坊里此时已经人满为患。
钱金山挑了门口的布帘子进了去,立马就听见里边传来的各种品性。声音。
这还是他头一次踏入这种地方,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激动,甚至还有一些小雀跃。
——原来这就是赌坊啊,咋乌烟瘴气的。
有人在嚷嚷着下注,有人在大声骂着晦气,也有人在哈哈大笑,因为赢了一局银子而高兴不已,在这里能看见人间百态。
唉,老爹说的没错。赌博这东西就是祸家的根源。
人呢,过日子还是得踏踏实实的好,别妄想着什么一夜暴富,就算真有那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落下来,福气不大恐怕也接不住,那银子花起来也不一定能踏实。
钱金山在里边转悠了一圈,倒是没看见范富贵的影子,他寻思着时间还早,会不会是范富贵还没来。
于是,他就又在里等了会儿,可一直没见着范富贵的身影,无奈,他只得挑了帘子出来,回了自家马车。
钱银山见他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不免有些着急。
“怎么样?大哥,范富贵可是在里头。”
钱金山摇了摇头,“倒是没看见。”
一直听着外边动静的范氏,长长舒了口气,看吧,她就说吧,自家弟弟才不是那样的人,弟弟虽然也有些小毛病,可赌钱这么大的事儿他应该是不会参与的。
她记得弟弟小小时候,还曾经和她说,将来是要考状元做大官,要让她和娘享福的呢。
打脸来的就是这么快,范氏这边儿脸上才刚露出一个笑模样,外头的钱金山便轻轻传来一声低喝。
“老二,进马车里去,范富贵来了。”
范氏睁大了眼睛,借着钱银山挑了车帘子进车厢的缝隙向外看去,还真让她看见了范富贵的身影。
此时,范富贵正和另外几个人从一侧的小巷里出来,几人有说有笑,似乎极为熟稔。
只这么一个照面,范氏就认出和范富贵在一起的人,是他们范家庄的,名字好像叫胡三。
那人名声不怎么好,在村子里几乎是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平日里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村里人提起他,无不是啧啧两声,一副嫌弃的模样。
那人到现在连个媳妇儿都没说上呢,弟弟居然跟他在一块儿,这让范氏的心沉了沉。
坐在马车前边的钱金山,轻轻侧过了脸,甚至还将脸深深埋进了立起的衣领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走一过的功夫,范富贵虽然看了马车两眼,却没认出坐在马车前边的男人,就是自己大姐夫的亲哥哥。
而他姐姐和姐夫,此刻正坐在车厢里,听着他的动静。
几个人有说有笑,即将要跨入德胜赌坊的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从赌坊里迅速出来几个大汉。
大冷的天,那几个大汉衣着单薄,甚至领头的汉子还穿着单薄的衣裳,领口微微敞着,露出胸前一撮一撮的黑毛,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哟,这不是范家庄的富贵兄弟嘛,今儿这是——来还银子了?”
和范富贵同来的几个人,都知道眼前这人是谁——这是德胜赌坊的管事的,专门负责催债的那种管事,平时可没人敢招惹他。
当然。招惹他的人的下场都不好过就是了。
几人见他劫住了范富贵,都知道今日范富贵要想进这门,恐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那胡三讪讪笑笑,和范富贵打了声招呼,带着其他几个人视不关己的进了赌坊。
范富贵也想跟进去,可慑于大汉的淫威,只得站在门口,眼神儿不时往赌坊里瞟两眼。
“薛管事,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没银子嘛,我就想着来和薛管是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范富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一家子倒是想出个主意去姐夫家弄银子。
甚至他和老娘都商量好了,弄回来的银子这次全给他,大不了以后就和姐姐说人参没买够,让姐姐再去找婆家借就是了。
可媳妇儿回来,只带回了将近一两银子,连塞牙缝儿都不够的。
而且这一两银子,还被老娘拿了去,说什么以后弄到多的再给他,这少的就留着日常花销了。
这几天,他也是撺掇着媳妇再跑一趟岭山村,可媳妇儿说啥也不愿意去,说大姐家有一条大黄狗,看着就不好惹的模样,她怕被狗咬变成狗。
任是范富贵怎么折腾,媳妇都不去,没了办法,他只能是硬着头皮来德胜赌坊,想和赌坊的人好好说说,再宽限他几天。
若不是他当时让媳妇儿去诓大姐说自己腿还没好利索,借银子就是为了治腿,他自己早跑到岭山村跟他大姐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还哪用得着别人。
“没银子?富贵兄弟,你可知道上一个和我说没银子还钱的人,现在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