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家那边活计忙完啦?”
钱家之前的地少,大雨之前就已经完了活。
可李氏娘家那边地多,往年都是钱金山带着大郎一起去帮着忙活的。
而且李氏娘家向来大方,每回姑爷和外甥跟着忙活完,都不让他们空手回来。
或是拉上两袋粮食,或是带上几条子肉。
姻亲嘛,礼尚往来,常来常往,多走动着,这关系才能更亲。
可是今年,因着钱金山被钱老爷子叫去一起去了锦江城。
所以去李家帮着收秋的活计,就只落到了钱大郎一个人身上。
好在大郎也已经十五了,是个大小伙子,什么活计都能做,也算是一个壮劳力了。
见到大孙子回来,张氏自然是高兴的,拉着大孙子左右的瞧。
“哟,瘦了,黑了,今晚上让你娘做些好的补补。”
她又拍了拍大孙子的肩膀,“更壮实了,好好好,咱们庄户人家的小伙子壮实点好。”
“阿奶,那我回去洗洗,再换身衣裳,一会儿得空了,再过来跟你说话。”
钱大郎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感觉到此刻堂屋里气氛不对,拉着妹妹就回了自己屋里。
“花花,家里发生了啥事儿?”
大郎刚一进堂屋,就看出来二婶脸色不太好,那泪还在眼圈里打着转呢。
花花一上午都在门口和大黑玩儿,根本就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啥事儿。
大郎见妹妹这问不出来啥,就长了个心眼儿,洗漱过后又回了前院,想要问问阿奶到底是咋了。
离得老远,他就听见了自家阿奶的说话声。
听得出来,阿奶这是动了气。
“阿爷呢?怎么没在家?”
转了一圈回来的大朗,丝毫没在家里看见自家阿爷阿爹和二叔的身影。
花花嘿嘿笑着,给大郎解惑。
“村长爷爷家生了小孙孙,阿也带着爹和二叔去吃席了。”
原来,是老村长的大儿子徐正,又添了一个小儿子,在县城里摆了几桌酒席,特意回家接了老村长两口子还有徐立一家子进县城吃席。
当然,他也没忘了给钱家下请帖。
这不一大早,钱老爷子就带着两个儿子赶着自家新买的马车进了县城。
大郎又在堂屋门边听了一会儿,终于是听出了点儿门道。
“二婶子娘家那个弟妹又上门了?”
花花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回答道。
“昨天来的,她还惹大黑不开心了呢。”
呃——
钱大郎无语。
人家再咋地也是个人,怎么能惹大黑这一条狗不开心了呢?
他这妹妹,脑回路可真是不一般。
不过,现在堂屋里正说到紧要关头,大郎心里跟着好奇的紧。
估计是二婶子娘家人又来借银子了吧,范家人的所作所为在钱家基本不是什么秘密。
“娘,我知道上回花花拿回来的人参,家里还有没拿出去卖的,要不——您就给我切几片,也免得我弟妹再去县城里花银子买,到时候多少银子等我娘家那边缓过来了,肯定给咱们送来。”
“——你弟妹是这么说的?”
哼!送银子!
每次范氏娘家来人,不是从他们这拿银子,哪回是来送银子的。
若是范家来送银子,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这倒没有。”
“她都没说要花钱买,你给她做的主?他们要是花钱买也行,那就把之前从咱们家借的银子都还回来,包括你私下给的那些。
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钱家人,你还吃钱家的喝钱家的呢,胳膊肘可不能向外拐。”
这算是这些年,张氏对范氏说过语气最重的话了。
范氏心里不免有些委屈,她觉得自己不过就是想帮衬一把弟弟,难道这也有错?
张氏冷笑一声,你难道忘了上回闹出那事儿?
你娘能说出那些话,说明你在她那里,已经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了。
上回不是你和我信誓旦旦保证说,不会让那狗屎糊了眼睛嘛,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这么让我失望?”
“娘,不是,你听我说。”
范氏有点急了,婆婆可是一家之主,她现在可不敢惹这个婆婆生气。
“上次是我娘做的不对,我心里也伤透了,可这回是我弟弟,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真成了瘸子!”
“得得得——”
张氏也不想再听范氏哭唧唧的,直接就点出问题所在。
“我问你,说上咱们家借人参这事儿,是你弟妹亲口说的?”
自家有人参的事儿,除了自家人以外,谁也不知道,难道是这个二儿媳妇自己跟她那个弟妹念叨的。
范氏一愣,没想到婆婆会这样问,她摇了摇头。
“不是,娘——这是我自己寻思的,我弟妹来只说想借银子,要去县城买人参片,是我自己合计着,索性咱们家也有,何不先在咱们家给她拿,将来他们有了银子,直接还给咱们就是。
可若是到县城去买,当场就得交银子,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啊。”
张氏冷笑一声,看向二儿媳妇的眼里带了一丝同情。
“你呀,是真没明白人家是啥意思啊!”
范氏一证怔,婆婆这是啥意思?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恐怕他们缺的不是人参,缺的是银子!
哼!找你说借银子买人参,恐怕是假借,银子到手还指不定干什么事呢。
你呀你呀,还真是——”
张氏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去说这个儿媳妇了,总之哭唧唧的闹得她头疼。
范氏不明所以,看了自家大嫂一眼,见自家大嫂同样有些同情的看着自己,她心里不禁念叨,难道她真的理解错了?
二弟妹来,其实又是想打秋风弄银子,根本就不是想借钱给弟弟买人参?
可是二弟妹明明说,若是不吃滋补的人参,弟弟的腿就得瘸吗?
在外边几乎将事情囫囵听了个大概的钱大郎,握了握拳头,大步走了进来。
张氏看见大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看,这洗漱干净了,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小伙子了。”
“阿奶,二婶,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张氏一愣,大孙子这是有啥事儿?怎么急慌慌的呢!
钱大郎又看了范氏一眼,那眼神里明显的带了一丝无可奈何。
“我这些日子在大舅舅家帮忙,还跟着大舅舅去了一趟县城,在县城里我见过范家舅舅。”
范氏愣了,大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感觉大家好像都明白,只她自己不清不楚的呢?
大郎见二婶子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也不再遮掩继续往下说。
“当时,范家舅舅是从德胜赌坊里出来,还和几个人勾肩搭背,我刚才听你们说范家舅舅伤过腿,可是,那天我见他都是正常走路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根本就不像是伤过腿的样子。”
啊?
范氏只觉得大郎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她都明白,可连在一起她就有些不懂了。
正常走路?
弟弟不是瘸了吗?
“我猜想——范家舅舅的腿,应该是好了的。”
这句话,范氏懂了。
随即,她的心里也通透开来。
腿好了,那二弟妹上门又是哭又是跪的要借银子治腿,这事儿又怎么解释?
莫不是——”
范氏其实不傻,只不过是事关弟弟,就有些当局者迷。
如今由大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
看来,这是娘家又上门来打秋风呢,想借着她的嘴向婆婆要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