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希轻声说了一句,便牵着她走向旁边的过道口,似是要她去那边看什么东西。
只见绪然和悠然两个小东西,正在季宅前院的那棵标志性的大树下玩耍,树下有一方特制的石桌石椅,他们两个正围着石桌开心的转着圈圈。
顾南希没有说话,季莘瑶亦是没有开口,她只是望着那棵树下的一切,唇边染上一丝甜甜的笑意。
她明白,顾南希是想起了那时候,她就是跪在雪地里的那棵树下曾经拽住过他的裤腿,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无论这里带给她什么样的回忆,可如今,在那里开心玩耍的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亦是以幸福洗刷了过往所有的委屈。
她心领神会的笑着,朝他傻傻的咧了咧嘴:“南希,知道那个时候,就是我拽住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顾南希挑起清俊的眉宇,微微一笑:“什么?”
季莘瑶望着窗外,看着绕着石桌蹦蹦跳跳的两个孩子,由衷的轻笑,一边笑一边轻声说:“我在季家的那些年,很少能有机会看到除了季家以外的人,只有秦家人知道我和修黎的存在,那时候,也只有秦慕琰会偶尔跑过来捣蛋。你是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的陌生人,季家里的任何人都不能帮我,无论是佣人还是临时工,只有你……让我第一次在生命里感受到了希望……”
顾南希目色一沉,紧握住她的手:“莘瑶,我……”
她笑着摇头:“也是你,第一次让我体会到了希望之后的悲凉和绝望,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之间的陌生,如果不是因为你并不喜欢管陌生人的闲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真正看清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真的不能指望着别人来救赎,人,要学会依靠自己……”
“南希,其实是你教会了我人生的第一课,你总是说我像一只刺猬,其实这个刺猬是因你而生,因为那个冬天的一切,我学会了独立。”季莘瑶一边说,一边笑看着他,见顾南希眼中染着那份深深的心疼和懊悔,她更是故意将笑脸扯的更大,之后笑嘻嘻的探头问:“怎么?心疼啦?后悔啦?”
顾南希唇边弯出一丝好看的弧度,揽住她的肩,将她的头按在他肩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岁月和磨练的确可以教会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很多东西,但我不希望将你变成刺猬的那个人是我,莘瑶,对不起。”
季莘瑶在他怀里沉默的摇头,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抱着他,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
“能走到现在,一切都很值得,南希,真的……”
这时,单晓欧房间的门打开,单晓欧缓步走出来,因为这一年来的调养,她的腿脚确实已经利索了许多,只要别走的太快,就不影响正常的步行。
“妈,换好衣服了?”莘瑶从顾南希怀里退出来,转过身去,理了理头发,笑着走过去。
单晓欧自然看见了刚刚那一幕,只是弯了弯唇,视线扫过顾南希,定睛看看他,终于露出一丝淡笑。
“绪然和悠然在外面?”单晓欧问着顾南希。
顾南希略点了一下头,顺手指了指一旁的窗子:“正在那边玩着。”13acV。
“我去看看孩子,你们两个特意赶过来,在旅途上应该很劳顿了吧,回房里去洗个澡,休息休息,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不急着吃东西。”单晓欧走过来,看看窗外的绪然和悠然,便转身下了楼。
这时顾南希的手机响起,莘瑶示意他去接电话,独自一人先陪着单晓欧下楼。
待莘瑶回到楼上时,见顾南希同时放下电话。
“怎么了?”莘瑶见他目色悠沉,迟疑的轻问。
顾南希看了看她,半晌,道:“季秋杭在被监禁期间,被查出患了食管癌,现在处于食管癌中期,若肯接受治疗可以康复,不过,他不肯住院治疗,再拖延下去,迟早会病变严重,恶化。”
“食管癌?”季莘瑶楞了一下:“是因为在被监禁的时候,里边的饭菜不好,才导致的?”
“引起这种癌变的原因有很多,基本是处于长年过量吸烟饮酒进食太烫的食物,由食道的炎症直接恶化到食管癌的地步,不过刚刚那边的人打电话过来所说的是,如果季秋杭肯去医院手术治疗,暂时还是有康复的可能。”顾南希淡淡的说着,手指却正在手机上番找着号码,似是要给什么人打电话。
季莘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靠在墙边,侧低下头,看着地面的瓷砖。
见她忽然沉默,顾南希没有再开口去打断她的思绪,仅是在手机上按了几个号码,之后走到一旁去打电话。南轻牵她特。
莘瑶走到窗边,向外看,见单晓欧正坐在石凳上,抱着绪然逗弄着,悠然在旁边举着一双小手求外婆一起抱抱,一脸吃醋的小样子,还不时的跺着脚,单晓欧却是在故意逗着她,扭开身子不理那个把嘴撅的比天还高的小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一暖,她转回头,见是顾南希站在自己身后。
“我妈不知道是真的忘记这几天了事情了,还是记得自己这几天精神崩溃而做出的事,只是不想告诉我,怕我担心。但至少我现在能明白,她明知是个何漫妮设下的圈套,却硬是往里跳的坚持去里边看他们的原因。”
说着,她低下头,长叹了一声,低低的说:“从她始终坚持住在这里开始,我就知道,在她的心里,还是没有彻底放下他,即使怀了二十几年的怨和恨,但是这一份始终没有得到的不甘心,成了她一辈子的梦靥,我本来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为了一个这么混蛋的季秋杭,到老了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现在我明白了……”
“爱和恨,都是一种极端。”顾南希波澜不兴的说着,声音温润:“我联络了他们那边的负责人,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莘瑶却是抿着唇,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的单晓欧,轻轻的说:“南希,帮我告诉何漫妮,如果她想让医生前去将季秋杭接去医院治疗,想要保住他的命,就拿她自己的尊严来换,不需要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她在我妈面前,诚诚恳恳的说一声对不起。如果她不肯,就让她继续抱着她伟大的季参谋长一起等死。”
她转身,看向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对自己的父亲太残忍?”
顾南希笑笑:“你想多了。”
莘瑶却是有些不自在的扭开头:“我只是……”
“你只是,想看看何漫妮这个霸占了你的家,你的父亲,你母亲的爱人的人,究竟能不能为季秋杭这个丈夫放下颜面,如果她做不到,只能证明她活着的确失败,但你,终究还是不会就这样看着季秋杭送死,到最后,还是希望我能找到最好的大夫,救一救他,是不是?”
顾南希淡笑的看着她,却是一句中的。
眼见着被他一眼看透,莘瑶没有反驳,最后只能以着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其实现在不是我来选择的时候,他不肯接受治疗,肯定有他自己的愿意。但我不愿去管他太多,能救他一条命,不是我心软,我只是为了我妈,也许她活着,仅有那唯一的一个信念了,我总要让我妈有继续好好生活下去的理由。”
“要不要安排一下,你去见季秋杭一面?”顾南希抬起手,将她脸颊边的一缕头发拨至她耳后,温声说。
季莘瑶坚决的摇头,半晌说道:“不见。”
“他不值得我们去做太多,即便……”她看着窗外:“也许在他心里深藏着的人,或许还有她的位置……但做为一个男人和一个父亲来说,他太失败,失败到我没有理由去看他一眼。”
说罢,她便抬头:“南希,等将这些事情摆平,我妈的精神好一些后,我们请简老过来坐坐吧?”
顾南希似笑非笑,显然看懂了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却并无异议:“不如等我们婚礼过后,带你母亲一起去F市走走,让她看看简家的半山会馆和果园?或许这样更好。”
季莘瑶眉眼一扬:“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