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耕牛代购有变
随着元睿和杨彦超跟随元沐余部渡淮北返，北魏使团便算彻底撤出迎宾馆了，连夜赶来睢陵的柳世权正下榻于此。
柳世权急着来睢陵面见萧绍瑜，原因还是困扰他的战后重建事宜，现在的他是缺钱缺粮，独力难支。
钟离郡治燕城，同时也是北徐州治，按理说燕城之中应囤积储备着北徐州绝大部分钱粮，仅是应对钟离一郡的战后重建所需，不应该如此之难。
原因在于：此役后期困住元沐余部后，梁军的钱粮供应绝大部分来自于燕城。
太子曾一度切断梁军补给，梁帝又不便传旨建康，新昌所囤钱粮坐吃山空、无以为继，遂只能就近调动燕城钱粮储备。
在命柳世权返回燕城前，梁帝又对他说：望卿以钟离之力，挺到明年秋收。
南梁内部积弊太深，经此一役国库与太仓基本要空空如也了，京营六军多有伤亡，对地方州郡的震慑力势必下降，调运地方州郡钱粮遇阻不说，还将暴露朝廷的空虚。
越是这种时候，梁帝越要打肿脸充胖子，不惜太府寺老底大赏有功将士，展示朝廷“雄厚”的家底，稳住地方州郡的野心家们。
考虑到朝中百官通风报信的可能，梁帝除了勒令苏霖之加大监控力度外，便将希望寄托在云锦贸易上了，这笔贸易收益至关重要。
身为梁帝心腹，又与梁帝相知多年，柳世权隐约料到了朝廷的难处。
这种表面太平，实则危机四伏的时刻，他能做的就是稳定钟离、巩固边防，不给梁帝添乱。
之前，柳文菲返燕城招募流民的时候，他已详知济阴郡在萧绍瑜的治理下，非但率先走出战争阴霾，还呈现出蒸蒸日上之象。
客观上看，没有钱粮支撑，萧绍瑜是不会命柳文菲去燕城招募流民的，显然，萧绍瑜是将流民视作劳力的。
须知缺钱缺粮时，流民就是包袱、就是隐患，地方官员视之如瘟疫，惟恐避之不及。
是故，柳世权不得不亲赴睢陵，争取援助。
心有愁云万千，他辗转反复、彻夜难眠，纵使才华盖世，亦难为无米之炊，太难了。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向钟离郡内诸士族筹措钱粮，然其当年乃梁帝整治不法士族的急先锋，他的手中是染过士族之血的，士族视其为酷吏，根本没有襄助的可能。
与士族势如水火局面的产生，既有为人臣子之忠，他替梁帝背了黑锅，也是秉性使然，出身下品士族的他为人刚毅，怀家国情怀，素有北伐之志，痛恨士族势大掣肘之弊。
不得不说，在处理士族积弊问题上，柳世权所行过刚，比之萧绍瑜的刚柔并济、有拉有打，逊色三分。
李东阳理解老友柳世权之难，昨夜与元景隆密谈结束后，便第一时间过来安置、安抚之，并代表萧绍瑜作出了襄助之承诺，只是出于谨慎，襄助力度上含糊其辞。
李东阳虽是南康王长史，萧绍瑜的大管家，在济阴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越是如此，他行事越要谨慎有度，不做权力范围之外的事。
事实上，济阴财权、军权是牢牢掌控在萧绍瑜股掌之间的，军政发展规划也是萧绍瑜主导的，李东阳的权力职责主要体现在执行、谏言和拾遗补阙。
钟离重建所需颇巨，即便柳世权还有点家底，所需援助也不在少数，故李东阳不能贸然承诺援助力度。
见难解老友之忧愁，萧绍瑜又不可能立刻赶回睢陵，心细如发李东阳便找来柳文菲，嘱其尽力安抚其父。
“父亲无须忧虑，殿下曾言：他的钱就是女儿的，钟离是女儿的娘家，出钱出粮襄助那都是应该的。
悄悄告诉您，现在的殿下很可能比富有四海的陛下，还有钱呢。”
看着年华四十，已是鬓染霜白的父亲，柳文菲的女儿心，痛如心碎，她是父亲一手带大的，深知眼前这个刚毅了一辈子的男人，肯定是遇到了无法逾越的难关。
为了安慰父亲，蕙质兰心的她，也只能妄自替她的萧郎作出承诺了，萧郎若追究，她甘愿承受家法。
听着女儿的安慰话语，柳世权苦笑着摇摇头，爱抚其如瀑秀发，心里有了温度，好受了一些。
风尘仆仆的萧绍瑜，赶至迎宾馆，见柳世权正在前厅踱步，主动上前招呼：“柳公，本王来迟，歉意万分啊。”
余光瞥见柳文菲正伏案而眠，萧绍瑜尽量放低了声音，但还是惊醒了她：“殿下，你总算回来了。”
说着，睡眼朦胧的柳文菲，便梨花带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扑向萧郎怀中。
李东阳已向他介绍了情况，心里有数的萧绍瑜搂住恋人，温言安慰：“有本王在，没有过不去的坎，不就是钱粮嘛，柳公需要多少本王就给多少。”
扑哧，怀中的柳文菲破涕为笑：“妾也是这么跟爹爹说的呢，咱们这是心意相通，家法就免了吧？”
萧绍瑜唇角一翘，笑而不答，家法可是不能免的，少不得要换几张床板了。
“小气鬼。”柳文菲粉拳轻捶萧郎胸口，转身便如燕飞去，乖巧的在椅中补觉，俏颜之上满满的温馨笑意。
这时，柳世权方才上前见礼：“下官见过殿下，这趟要麻烦殿下了。”
萧绍瑜谦虚回道：“无妨，坐下谈，不知钟离钱粮缺口有多大？”
柳文菲是他内定的王妃，有这层关系在，他没必要跟柳世权兜圈子，忙是帮定了，不如开门见山，爽快一些。
萧绍瑜的务实与慷慨，顿时赢得了柳世权的好感，他也不藏着掖着，如实相告：“受战争影响，州仓中不多的存粮已当作种粮，免费发给百姓补种了，这事下官已向陛下上书陈奏了，已获陛下首肯。
然钟离二十万百姓，却是断粮在即，急如星火，陛下让下官来找殿下襄助解困。”
原来是梁帝把钟离这个烂摊子，甩给了他的好儿子萧绍瑜。
萧绍瑜瞬间涌上心头：“怪不得转运业务答应得那么痛快呢，原来在这早就挖好了坑，老爷子，你可以啊！”
这时，李东阳急匆匆赶来，附耳低声道：“殿下，耕牛代购有变，那边来人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济阴农业大发展急需的耕牛竟然出了问题，萧绍瑜竭力保持着淡定，陷入沉思。
《梁书·武帝纪》载曰：
帝承诺襄助北徐刺史柳公世权，解钟离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