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梁帝返京
“儿臣，拜见父皇。”
进入御帐，萧绍瑜规规矩矩、毕恭毕敬，退去了刚刚怒怼萧锋的浑劲。
端坐御案之后的梁帝，苍眸蕴藏精光，饱含沧桑的嗓音传递着来自九重天外的冷意：“你小子，挺狂啊。”
明眸缓转，萧绍瑜决定当缩头乌龟，不接梁帝的话茬，让他的幺蛾子烂在肚子里。
御帐无声，沉默便是最好的抵制，萧绍瑜就是这么想的。
“你不是大梁纯爷们么？怎么连话都不敢说了？”
“英武九王，哑巴了么？”
任凭沧桑冷意肆虐，夹枪带棒、阴阳怪气都随梁帝，萧绍瑜低着头，装聋作哑，势将沉默进行到底。
见问话石沉大海，梁帝怒不可遏：“朕要你回话！”
眼见老爷子极有可能暴走，萧绍瑜自负身板虽硬，却也承受不住天子之怒，咋办呢？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哗哗流淌如决堤之江河，哽咽哭诉：“儿臣想娘了。”
最是柔软老娘心，暗中保护而来的范瑛，隔空传音：“萧郎，妾不许你欺负我儿子！”
“阿瑛！”梁帝心中呢喃，有惊喜，因为复闻挚爱，有委屈，他就是敲打敲打某个有点飘的小子，咋就成了欺负她儿子呢。
片刻后，梁帝还是妥协了：“九郎啊，起来吧，瞅把你吓得，人啊，钱多了胆子就小喽。”
“我咋听着这么酸呢。”心里嘀咕一句，萧绍瑜便遵旨起身，眼泪必须接着挤，沉默必须坚持住了，整个人看起来就是那么可怜，像极了一个在外面受尽欺负的孩子。
在催泪攻势下，梁帝的心也软了，沧桑的嗓音中有了父子温情：“受了委屈，尽管跟朕说，不要憋在心里，憋坏了，你娘是要心疼的。”
“瑜儿，说吧，你爹不为你做主，还有娘呢。”隐于暗处的范瑛心中呢喃着，轻纱之下的一双眸子已然布满晶莹。
萧绍瑜抹了一把难以为继的眼泪，秒变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大梁纯爷们，理直气壮道：“儿臣缺钱。”
要是说点别的还好，一提钱，梁帝顿时有种心碎的感觉：“朕还缺钱呢。”
萧绍瑜的心里相当的鄙视梁帝，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就好意思跟他比穷呢，成何体统，太掉价了，老脸还要不要了。
他再次沉默，因为他预感到梁帝可能要跟他谈谈，海关关税的归属了。
见他不搭茬，梁帝果断发起亲情攻势：“九郎啊，你素来仁孝，朕有困难你是不会袖手旁观的，睢陵海关便划入太府寺管辖吧，你也能少操点心，有空还能去媚香楼小酌吴郡黄酒嘛。”
该来的还是来了，躲是躲不掉的，然涉及巨利归属，萧绍瑜必须硬气：“儿臣戒酒了，睢陵海关还是划归属地管辖为好，父皇您太操劳了，儿臣不忍啊。”
隐于暗处的范瑛，收住泪水，她忽然明白过来：这爷俩就是一对戏精，你们随便吧，老娘以后再也不掺和了，跟你们伤不起那个心！
婉拒便是摊牌，梁帝中断了没有效果的亲情攻势，转变思路，据理力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互市通商实乃梁魏邦交之延续，睢陵海关还是划归朝廷为好，若是出现贸易摩擦，也好由礼部官员出面协调嘛。”
“新约条款规定，儿臣具有贸易争端最终裁决权，似乎不需要礼部插手。”
“天下税关皆归太府寺管辖，这是规矩！”
“睢陵海关乃儿臣新创，且为跨境贸易之用，并非传统意思上的天下税关！”
萧绍瑜竟然硬刚到底，怼得梁帝相当难受，偏偏有范瑛在，若是斥责萧绍瑜两句，还怕她伤心。
亲情玩不转，官话说不过，难受之余梁帝还真有点佩服自己，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难缠的儿子呢？
“睢陵海关可以归属地管辖。”
“父皇圣明。”
“但是，关税八成须上交太府寺。”
“济阴民困财穷，就等着这笔关税好撑到明年秋收呢，父皇再缺钱也不缺这点小钱，还是济阴留用吧。”
“朕还不糊涂，此关税绝非你口中之小钱，留下二成足够解济阴之困了。”
父子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斗得难解难分，听得萧锋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乃是南梁朝野公认的百无禁忌之臣，寻常臣僚不敢说的话，有可能触碰梁帝逆鳞的话，便览朝野，也就只有他敢说，强项詹事徐温都比不了他。
但是，现在他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迹，心有领悟：九殿下竟然比老夫还浑，敢如此顶撞陛下，估计京中老友所托要泡汤了。
梁帝斗得口干舌燥，渐渐失去了耐心：“罢了，五成上交太府寺，五成济阴留用，睢陵海关署长任命权交给你了，朕再准你一个请求，但需在朕的接受范围之内。”
萧绍瑜并未失去理智，他明白睢陵海关之关税自己是不可能独吞的，与梁帝对半分是他可以接受的分配方案，何况还赚了一个请求呢。
“父皇圣明，儿臣遵旨，只是尚未想好请求什么，不知日后是否有效？”
梁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哼道：“金口玉言，终生有效。”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梁帝复言：“彭城王余部已尽数遣回淮北，朕决意三日后返京，互市通商乃国之大政，便全权委于你了，不要让朕失望。”
新约签订后，梁帝迟迟未启程返京的原因有二，其一就是他自己说的，元沐余部不遣回淮北，他是不会放心撤军的。
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透过邸报绝了太子的不臣之心，至少表面上继续收敛僭越之心。
历经大战，南梁急需休养生息，梁帝不希望在此时祸起萧墙，太子的问题只能留待以后再论了。
梁帝又想起了之前对萧绍瑜的承诺，遂补充道：“待朕回京后，会命祖卿赴济阴考察一年，务必替朕照料好他。”
当世算学大咖祖暅之，可是萧绍瑜心心念念的大才，见梁帝遵守了自己的承诺，他连忙表态：“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梁书·武帝纪》载曰：
高祖委帝全权负责互市通商，许之睢陵海关关税之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