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漾把头往下缩了缩,大气不敢出。
沈老三嗯了一声,和红衣面对面站着。
星星点点的光穿透树叶在地面折射出斑驳。
红衣酝酿许久,沈隋也没催促,就那么静静等着。
野兔子从草丛里窜出来,大摇大摆的从他俩前边经过。
红衣突然开口,“我想说我倾慕你很久了。”
沈隋瞳孔微缩,沈漾双手捂住嘴巴,虽然知道红衣可能喜欢沈家的某个男子,但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察觉到沈隋的心情,红衣伸出一根手指。
“你不用拒绝我,我知道我们两个本来就不可能,只是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不说出来的话,我会觉着遗憾,我少时没接受过多少善意,第一次来沈家生火是你教的。”
“这些年主子对我很好,所以我越发觉着自己这个念头脏的厉害。”
她低下头,苦涩的笑了一下,“以你之才,未来会是一个很好的官,到那个时候,你身边会有足以同你相配的姑娘。”
“所以,”红衣抬头和沈隋对视。
“你不用觉着困扰,今天跟你说完之后,我就不打扰你了,祝你日后得以安康。”
从头到尾。
沈隋一句话都没说,红衣转身要走,沈白袍下的刺绣若隐若现。
他声音很轻,就算是拒绝也很温和,“隋未曾晓得红衣的心思,抱歉。”
他依言喊了红衣,因为转身。
红衣脸色的表情沈漾看的清清楚楚,眼底闪过一抹苦涩。
她倔强的挺直后背,“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对了。”
红衣摆摆手,“如果真的喜欢凌姑娘,至少争取一下吧。”
红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道上。
沈隋低头看着手上挂着的野鸡野兔,喃喃,“隋和凌逸乃同窗,凌逸为顺安公主,年底成亲,于情于理,隋不该和凌逸再有瓜葛。”
“隋寒窗数十载,承蒙家里人爱护,从未接触生活重担,合该考取功名,为沈家,为大宁,奉献一生。”
阳光有一缕打在沈隋脸上。
他的表情越来越郑重,再说下去就要孤苦一生了。
沈漾顾不上自己暴露,往后爬了几步,找了个树干遮挡,手上挎着弓箭,指着地上的野草。
“兔子,别跑。”
为了让三哥不尴尬,她真是煞费苦心,这才露面。
小姑娘紧跑两步,气喘吁吁,似乎刚发现沈隋,“三哥,你也来打猎啦。”
她手上空空如也,看着沈隋手上的猎物一脸惊喜,“三哥打到这么多,好厉害,怎么做到的啊。”
这话一出。
沈漾差点想乎自己的嘴,沈隋身上连个武器都没有。
肯定是红衣打的,她夸就夸呗,又多嘴问一句干啥。
恰好这会谢言川领着沈汉上山,后边跟着几个青年壮汉,小谢公子往返着实速度,“沈二哥,就是那边。”
“漾漾怕金丝楠木丢,一直在那守着呢。”
手指正好戳到沈漾和沈隋站着的方向。
众人抬头,沈汉双手背在身后,“老三也在啊。”
沈隋似乎从谢言川的话里懂了什么,他余光狐疑的瞥了一眼沈漾。
小姑娘露出八颗牙,“三哥,我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信吗。”
属于不打自招。
沈隋无奈的放下手里的野物,“听到便听到吧。”
沈汉幽幽的在两人旁边探出脑袋,“听到什么了,给二哥也听听。”
被沈隋微笑着一把推了出去。
金丝楠贵重,砍伐尤其小心,商队里都是年轻人。
七手八脚的,很快沿着底部把一整颗树木放倒,沈漾半跪在树轮旁边,“龙胆纹,整齐平滑,当属珍品。”
她打算拿金丝楠木谢水韵未出生的孩子做个摇篮。
但刚砍下的树木不能直接用,晾晒一年往上又太长时间。
众人合力把树干抬下山,运送回明悟城的时候,沈漾特意嘱咐,“找条干净的河,把楠木放到里边浸泡,一定要确保所有的木头都在水下。”
白银点点头,“是,沈姑娘。”
时间已经晚了。
也没上山的是必要,晚饭用沈隋拿来的野味爆炒。
红衣不晓得山上说话已经被沈漾听见了,她表现的和往常无异。
倒是沈隋,有些别扭。
沈唐在家睡了一下午,揉着眼睛整整吃了两大碗米饭。
沈漾坐在谢言川旁边,目光从沈秦看到沈唐,又从沈唐看回去。
沈汉放下手里的筷子,挑眉,“看什么呢,漾漾。”
小姑娘沉默的摇头,再次沉默的摇头。
她就是奇怪,为什么沈家四个哥哥,所有的情缘好像都拴在沈老三身上了。
明明大哥他们也不差啊。
沈秦被看的发毛,把凳子悄悄往后挪了挪,“我吃饱了。”
飞速溜走。
夜晚的小院里亮着油烛。
沈隋换了身丝绸的里衣,靠坐在床头看书,门外传来几声敲门。
“三哥,是我。”
沈漾手上端着果茶和零嘴,沈隋从床上坐起来,“漾漾,等我一下。”
他披上外袍,长发来不及重新整理,只是松松垮垮的散在身后,拿了根丝带绑着。
屋子里宽敞。
案几上摆着笔墨,沈漾把托盘放下,“看三哥屋里亮着灯,过来找你聊聊天。”
桌椅分摆两边,她给沈隋倒了茶水,沉吟片刻,“三哥,年底成亲的顺安公主,是凌逸吗。”
她今天在树林里听见沈隋这么说。
往前在明悟城的很多疑惑瞬间解开,为什么在上林水榭,那个叫朱飞的后来再也没见到。
大年三十收到的公主赏赐,以及凌逸在儒知书院得到的特权。
沈老三轻轻嗯了声,“在京城吃饭的时候,看到凌逸掉下来的腰牌。”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了。
虽说身份悬殊,沈漾还是问了一句,“三哥,今个就你我兄妹二人,你同我实话说,你对凌姑娘的感情究竟如何。”
油烛的火花跳动。
沈隋摸了摸胸口,“漾漾,我说不上来,若论儿女私情,我现在只想考取功名。”
“以前不知道凌逸是女儿身,那时候更多的是想着日后同朝为官有个帮衬。”
“知道之后,”他摇了摇头,“并无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