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周不周静静的看着原地,心底带着一丝侥幸。
若非是那五阶中段巅峰的尊者境被他之前的一剑绝生十九州给重伤,再加上对方连续两次爆发全力一击虚耗了自身实力,而后再加上他和李长风的默契配合。
否则的话,同样损伤重大的周不周,绝对没有翻盘的可能性。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赢了!
周不周回头,准备去跟众人汇合,甚至于他已经不打算再去招惹英吉利和熊国了,鬼知道那两个强国是否也同样隐藏了百余尊者境?
却就在此时,天空中寸寸碎裂。
无数黑色的缝隙绽放出来。
属于世界率的气息,属于更加强大的世界率的气息出现在此地!
感知这这份强大到不可抵御的气息,李长风等众人人人皆是神色变化起来。
人心慌乱起来。
每一个人,不管是自觉能与尊者境抗衡的李长风、杨子梅、陈师我和尹少贞,还是章善等才突破到三阶巅峰不久的人,亦或是那些至今还在二阶巅峰卡主的宗门弟子。
人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压迫至内心深处的绝对渺小感。
在面临这份浩瀚强大到极致的气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
就如同一个人在知晓了人对于地球来说不过是一粒沙尘,而地球对于银河系来说也不过一粒沙成,银河系对于整个宇宙来说也不过是一粒沙尘。
而后,再反过来以宇宙的视角看待人本身……
那种时刻,几乎每一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怀疑如此渺小的自己的存在意义!
此时此刻,面对那强悍到无与伦比的强者气息,众人便如同以宇宙角度来看待单个人一样,在那种无助的渺小感之中,怀疑自身存在的意义。
当然,修炼者本来就是逐步强大上去的。
这种瞬息间的因为渺小感而对自身存在意义的怀疑,瞬息间之后便被更加强大的内心所驱逐。
可就在此时,
那无数虚空裂缝之间,有着一柄似乎是纯银打造的西方狮子大剑出现。
每一个人都能透过空间裂缝隐隐约约看见那在黑漆漆的虚空异度之中横行的白银色的十字剑。
那柄白银色的十字剑仿佛充斥了整个世界。
那柄银白色的十字剑仿佛传说中的鲲鹏一般巨大——不,是比传说中的鲲鹏更加巨大。
因为那柄白银色的十字剑挤爆了整个虚空异度,挤得整个世界都出现了无数的虚空裂缝。
异度,乃是最为危险的存在。
非大尊者境,入异度就是在找死!
可就是这么危险的虚空异度,那在众人开辟自身储物空间时遇到的仿佛无穷无尽的虚空异度,却是被这柄白银色的十字剑给挤爆了!
所有人呆滞在原地。
每一个人都能从那柄白银色的十字剑上面感受到充斥了整个存在的浩瀚。
之前刚刚被各自内心驱赶的渺小感重新出现在众人心底,而且再也无法如同之前那样靠着自身去驱逐那份渺小感和因那份渺小感而诞生的对自身存在意义的怀疑。
杀人诛心!
诛心之杀,才能彻底灭去一个人的存在,这是在洞彻了存在体和不存在体的大尊者之中的认知。
覆灭一个人,真正的想要完完全全的覆灭以及湮灭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生灵,并不是湮灭了对方的身躯就足够的。
只要对方的精神意志还在,对方哪怕被碾化为了虚无,也一样保存着根本灵的存在,也一样可以在亘古岁月之后重新成为存在,重新让那一份精神意志在时间绽放。
相信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一种感受——那就是我!
我为什么能以我的角度来感知我自身和感知这个世界,以及感知一切存在。
而我却永远没法以他人、他物,无法以你、以石头、草木、野兽、虫鸟的角度来感知自身和世界呢?
这个理论综合为一点就是,我就是我,我只能感知到我的一切,也因此,世界曾诞生过无数种唯我主义——如同王阳明的我见花开,我不见,花纵然开其实也不开。
我在,才有世界,我不在世界纵然在,其实也不在一般的理论。
甚至更有偏执狂认为,这个世界只有我是真实存在的,其余一切都是因我见故在,我不见,则其不在。
这涉及到的便是存在!
是我本身的存在,是每一个存在的存在根本。
因为,我们自古便存在,我们永远都存在,我们的根本灵一直在,我们的根本灵重新存在的时候,我就是我,也只能是我……
而杀人诛心,所谓的诛心便是诛杀我就是我的我。
当这个根本我被夷灭的时候,不管存在还是不存在,这个我都将永远消失……永远不会再来。
此时此刻,那虚空异度中出现的庞然无法形容的浩大之剑,便是在妄图杀人诛心,妄图破灭李长风周不周等三百余人的本心和根本灵,妄图以此浩淼对其渺小,使其怀疑自身存在,使其彻底蹦碎自身的存在。
李长风等人眼中依然呆滞起来,人人心底都若有所指。
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句话的本义并不是说人贵在能够自己知道自己的优劣长短,而是人贵在我们有着能够自我感知的一点灵明。
灵明在,我在。
灵明灭……
而此时此刻,李长风等人对自身存在怀疑的同时,那份自知的灵明在渐渐消散。
当那份自知灵明消散干净的时候,他们的身躯会彻底消散,他们的存在会彻底消失。
银白色的十字剑挤开了空间壁障,从虚空异度之中君临此界。
能量潮汐暴乱起来。
整个米特亚的天气忽然暴乱,雨雪风霜,冰雹雷电,层出不穷,这份异象还在朝着其余地方波及开去。
有人突兀的消失了。
那是昆仑的一名弟子,是当初在夏耕尸世界与陈师我同行一路的一个弟子,他似乎叫做云林。
他的身躯突然间就透明了下去,而后,他没了,
他彻底没了。
每一分存在都没了。
不见半点鲜血,不见半点死气,就是这么突兀的没了,就仿佛画布上以碳灰画出的人物,被橡皮轻轻擦去,丝毫痕迹都不曾留下。
甚至于,没人发现他不见了。
甚至于,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他在这个世界曾留下的所有痕迹,统统都消失干净了。
这是真正的抹去了其存在!
银白色的长剑还在继续挤入这一方世界。
周不周低着头,眼神同样呆滞着,他的身躯同样若隐若现起来,很快也要如同那昆仑弟子云林一般,被抹去存在。
此时,巨大无比的。仿佛充斥了整个世界、整个存在的白银色的十字剑之上,一个金发的女人淡淡的看着这一幕。
她有着十七八岁的姑娘才有的灵气和姣好容颜,她有着令男人、甚至令女人都心驰神摇的魔鬼身材,她的身上还有着最为圣洁的气息。
她散发出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想要狠狠鞭挞、蹂躏的妖媚和每一个男人都想要为她而死、为她献出一切的圣洁和柔弱。
她是九天十地第一人。
她是米特亚的大尊者,米特亚的神。
她被称为自由女神!
此时此刻,这个完美的代名词、矛盾的代名词,正在淡淡的笑着,淡淡的看着花生炖废墟之上的三百余华夏人。
不知为何,她突然极端痛恨这些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人种。
哪怕她这个阶层很清楚易庸说的是对的——白人只是在三十万年前,黄种人,也即是华夏人与外域精灵私通后出现的非纯种华夏人,而黑人更是当初的华夏人与嗤魔私通后诞生的……
她很清楚从大夏的血统来说,黄种人才是地球这方世界,也即人间界的主人……
甚至于,当初初次得知这个说法的时候,她一度想要磨灭自己体内的精灵基因,让自己朝着正统的大夏人血统靠近……
但这么多年来,她已经越来越痛恨这些黑发黑眼黄皮肤的正统了。
正是这些正统耽误了人间界,正是这些正统在肆意屠杀她的族人,哪怕此刻的她已经归一,再也不会在乎那些凡人,再也不会在乎那些大尊者境以下的修炼者了……
但仇恨就这么滋生了出来。
尤其是,就在不久前,她再度被易庸给耍了!
恨意绵延。
唯有抹去这三百多胆敢侵犯她的领地之人的存在,才能洗刷这份愤怒。
不!
即便是抹去了这三百多人的存在,也不足以洗刷她的愤怒,她要去将整个华夏彻底抹去其存在,才足以洗刷她心中的愤怒!
当即,
白银色的十字剑陡然加速从虚空异度之中朝着人间界米特亚的首都冲出去。
通天彻地的白银十字剑上散发出整个宇宙都未必能够拥有的浩淼气息。
这份浩淼气息在进一步的摧毁这三百余人的存在意志,在加速的抹去这些人间界的正统血脉!
自由女神的嘴角泛起一抹冷漠的笑意。
但就在这时,
在那三百多人都快要彻底被抹去的时候,
一柄剑!
一柄湛蓝色的剑,陡然绽放出了一种近乎于本源的气息!
那是……
那是什么!
自由女神微微惊讶。
同时,
已经若隐若现的周不周,将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抬头挺胸,直面苍穹。
同时,一种凌厉至极的锋芒自他全身上下升腾而起。
而随着那种凌厉至极的锋芒从他身上出现,在蔓延到他手中湛卢剑的时候,
湛卢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
嗡!
清脆的剑鸣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瞬息间穿透一切,刺入在场每一个生灵的内心,包括了自由女神。
自由女神只感觉心中微微一惊,仿佛有某种不属于她的东西以极端锋锐的方式刺入了她的心底。
与之同时,湛卢剑上,一份如墨一般漆黑的人色泽出现,那墨色瞬息间渲染了整柄湛卢剑。
使得在这一瞬间,湛卢剑似乎变成了那边传说中的开天之剑!
开天之剑,通体玄黑,其长九天,其厚九地,其刃锋如雷霆,其柄厚如苍渺!
开天之剑,乃是在盘古之前的存在。
世人皆言盘古开天辟地,西方神话只有创世神创造世界,于是后来也默认是盘古开天辟地。
但没人知道,在盘古之前,还有过一次开天。
第一次开天者,不是神,而是人!
第一次开天者,名为玄鸦。
玄鸦生金乌,是有十日横天,玄鸦生玄鸟,玄鸟降而生帝,玄鸦如混沌,以昊源造九神,九神合一为盘古,盘古三分开鸿蒙!
这才是真正的历史!
传说中的玄鸦便曾以一柄通体漆黑如墨的剑,开辟了天地,但随即不得不失败。
人族灭去。
玄鸦造神,而后诸神按照玄鸦的遗命,重新开天地,重新造人类。
盘古开天斧便是开天之剑在盘古手中的形状,女娲造人也并非是觉得大地寂寥,而是早已有命令根植于其脑海之中。
神……其实是等同于机器人一样的存在。
不知道玄鸦经历了什么,但在失败之前,玄鸦在混沌之中造出了九神,以九神成功后在重新取出玄鸦遗留的传承造人。
人造神,只为了让神重新造人!
神并不算什么。
这才是最远古的神话,亦是最远古的历史!
自由女神满脸骇然的看着周不周手中那突然就漆黑如墨的剑刃,她感觉到了一丝令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当即,自由女神不顾一切的将增强力量,要全力以赴抹去这群人的存在。
周不周抬头挺胸的看向远处的一半入界,一半还在虚空异度之中的白银巨剑。
他并不知晓什么远古历史,也不知道什么开天之剑。
他只知道,他在察觉到自己即将无声无息的在这世界消失的时候,他的心底涌起了无数的不甘。
他想要将众人安全带来,也安全带回去。
他想要还了黑白学宫的栽培之情。
他还要去找到仙域,找到起死回生法,去复活身后棺中人,复活至今还在他心上的人。
但,他的一切都在消失。
他无法不去沉入一种奇异的渺小感之中,无法不去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