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
星城到了这个时候,逐渐炎热了起来,最近来找苏泽下棋的老头,陆续穿起了背心。
只是,现在他们输怕了,轻易不敢下赌注,家里的裤衩已经不多了。
应付了几局,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的时候,回到院子,吃过午饭,苏泽就搬来躺椅,就着槐树的阴影,开始午睡。
这颗槐树有些年头了,是院长十几岁时种下,差不多长了五十个年头,枝繁叶茂,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小时候,苏泽就喜欢在这棵槐树下玩。
在他睡着的时候,槐树的叶子,一片接一片的掉下,尤其是西北的那一侧枝,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孤零零怪可怜。
睡至中午两点,苏泽起身,看着落满四周的槐树叶,还有那在风中摇晃哭泣的树枝,拍了拍树干以示安慰。
“行了,你是树,又不是人,就算全秃了,也没人嫌弃。”
槐树终于不晃了,安静的很。
就是,这最近落下的叶子,有点多啊,难不成是太干了?没理由啊。
看着堆满地面的叶子,苏泽陷入沉思。
“院长,晚上不用给我留饭了,我上观云山一趟。”
“你早去早回,天黑走山路不安全。”院长吩咐着。
“好的。”
苏泽走出小院,中间还遇见了几位熟络的大爷,向他打着招呼。
“苏泽,太阳那么大,你这是上哪去啊?”
“上观云山,顺便去城隍庙看看。”苏泽如实告知。
“苏泽,你棋艺这么好,就没想着开个棋社,教教学生?我孙子对你特崇拜,一直吵着嚷着要跟你学棋。”
苏泽莞尔一笑,拒绝道:“不了,我的棋风太邪,离经叛道,没有规矩,怕教坏孩子。”
等哪一天,他留在蓬莱上的神通有人能修成,能被世人真正接纳,他才传授得出真正东西。
哪怕是虎子和赵夕溪,他所授的神通,也不过是刻意迎合了天道,没沾上他道境中的半点道意。
观云山脚,看着眼前的城隍庙,苏泽并未进去,而是拿出一片槐树叶,夹在指尖,借助这里的香火,将其点燃。
槐树属阴,能聚魂魄,有沟通幽冥之能,对死亡之气非常敏感。
一缕青烟,立即自香炉上冒出,逐渐形成一个凶神恶煞,面黑冷峻,身形高大威武,头戴官帽,左手持毛笔,右手捧书籍的家伙。
这赫然就是如今阴曹地府,赏善罚恶,判人轮回的大判官。
青徽如今的形象,一改之前的仙风道骨,可谓是形象大改。
“前辈,您找我有什么事?”
青徽压低着身子,讨好笑着,刚才的威严不复存在。
其实刚开始被唤出来的时候,他是勃然大怒,想要发火,交待过神州很多遍,没什么重要大事别喊他。
阴庭初开,百废待兴,原本应该四个判官的编制,现在就他一个人归位,他在下面简直忙的焦头烂额。
可一看到是这位,他一点脾气都不敢有。
苏泽:“西北方向,死气很重,为何是这样?”
青徽脸色变了变,翻了一下手上的生死簿,说道:“回禀前辈,西北是楚国,那里最近死了不少生灵。”
“原因是什么?”
再死下去,他院子里的那颗槐树叶子就要掉光了,到时太阳毒辣起来,可就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睡觉。
“不……不知道。”青徽尴尬说道。
苏泽蹙眉道:“你为什么会不知道,死人的事,现在都归你阴庭管。”
“那个……前辈,阴庭目前只能影响神州的天地,神州之外无法管辖。”青徽小心翼翼说道,“您忘了,楚国并不隶属神州疆域。”
楚国那些死去的孤魂野鬼,运气好的,飘到神州,他们阴庭顺手收了就收了。
可是楚国之内的魂魄,因为国运不同的缘故,他们暂时还无法干涉,就连城隍都建设不过去,神州一直主张的也是不干涉别国。
苏泽沉默了一下。
他真忘记了。
神州仅限夏商周,其余四周的七个附属小国,并没有囊括在内。
阴庭是他借助神州百万英魂开设出来的,有他们的意志在,自然只能对神州起作用。
其实要解决这件事也很好办,带着那些英魂去这些附属国,将各地的忘川和九幽凿穿联通,自然就可行。
只是那样。
肆意干涉别国,怕是会引起国战,他们不会允许在自己的国度被神州统治,哪怕是死后世界。
他现在乐得自在,也不喜欢去找麻烦,后续如何,任由阴庭自行发展即可。
过了一会,苏泽吩咐道:“密切关注一下楚国。”
各国都有自己的国运庇佑,天机屏蔽,他也不好强行介入感知,不然一不小心把楚国的国运搞坏了就不好。
国运稳定,便意味着国泰民安,安居乐业。
国运破碎,便是流离失所,烽火连三月。
不能轻动。
“臣,谨遵法旨!”
青徽躬身,行臣下之礼,这位一手开阴庭,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阴庭之主,他们这些身居阴职的人,见之皆要臣服跪拜。
同时心里感到些许诧异,这位素来闲云野鹤,对一切事物云淡风轻,今天怎么主动关注这种小事了?
“黄泉主那家伙老实点没有?”冷不丁的,苏泽问道。
青徽愣了一下:“还算称职,就是经常抱怨人手不足,加班毫无人性,996是不人道之类的话……”
“嗯,那家伙不着调,别再闯出大祸就行。”苏泽淡淡的应了一声,“告诉他,别有事没事跟虎子套近乎,带坏了人,我让他连鬼都做不成。”
此时,某处空间内,正在勾魂的黄泉主,突然感觉心一慌,腿一颤,差点就栽入忘川河内。
“这不能啊,自己最近忙着加班干活,钻研艺术也不多啊……”
……
离开城隍庙,苏泽上了观云山,刚进入山里,他就蹙起眉头。
紧张,不安,恐惧。
无论是山川草木,还是野兽鸟虫,都显得惊慌失措,焦躁不安,一种恐慌的情绪在这里无形的蔓延着。
“他奶奶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山里的野兽横冲直闯,跟逃命似的,已经发生好几例野兽袭击人事件。”
李叔骂骂咧咧的巡山回来,就在刚刚,他才处理完一件野兽袭村事件,就连清理局的人都惊动了。
“李叔。”
苏泽忽然抬头,看着他。
“嗯,怎么了,苏泽?”
“最近没事,还是不要巡山吧,你下山一段时间。”
李叔诧异:“为什么,是有什么大事?”
苏泽注视着观云山的深处,那里联通着祁连山脉,语气微沉:“这山,不安分,想要成仙成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