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一见拿东西丢他的人是张杌寻,立马就笑了,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将手里的钱卷吧卷吧,塞进皮衣的内兜里,起身抛着手里的大蒜瓣儿走了过来,拉开凳子坐下。
“小鱼爷怎么突然过来这边了,来看我的?”黑瞎子嘴角挂着一丝痞气的笑意。
张杌寻点点头,实话实说,“专程来找你的。”
“怎么?有活儿?”一听是专门来找他的,黑瞎子顿时来了兴趣,冲馄饨铺子的老板喊了一声,“老夏叔,给我也来一碗馄饨,计我朋友账上。”
张杌寻对此习以为常,淡定的吹了吹有些烫嘴的馄饨,尝了一口,“这家馄饨味道不错。”
“是吧。”黑瞎子深以为然,“这家店在这个街口开了有二十多年了,已经是老牌子了,你来的时间恰好,要是到了饭点儿,想吃这一口啊,那都得排长队。”
很快,黑瞎子的馄饨也做好了。
张杌寻和他边吃边聊,“边上那个按摩店面是你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黑瞎子吃饭的速度很快,转眼碗里的馄饨就下去了大半,“我跟老夏叔是老邻居了,店面就是租了他的,偶尔过来开张一两天,潘家园这地儿寸金寸土,租比买便宜。”
“上回看你那名片,我还以为你就只是在街上随便支了个小摊子糊弄人的,没想到搞得还挺正式。”张杌寻笑道。
“还真让你给说准了。”黑瞎子擦了擦嘴,把碗推到一边,“三天两头在外边跑,闲的时候就随便找角落支个小摊子,给人算命摸手相,按按摩,勉强混口饭吃。”
“诶,小鱼爷想介绍什么活儿给我,夹喇嘛?还是别的什么?”黑瞎子问道。
“不是夹喇嘛。”张杌寻摇摇头。
黑瞎子疑惑,“不夹喇嘛?那干什么。”
张杌寻起身结了账,冲黑瞎子一抬下巴,“去你店里说。”
两人走进按摩店,黑瞎子把搭在门框上的半截门帘放下来,挂上暂时歇业的纸牌子,然后拖了只板凳让张杌寻坐,又转身从暖瓶里倒了两杯水。
“详细说说。”黑瞎子好奇道。
“我想请你给一个人当保镖。”张杌寻定定的看着他道。
黑瞎子微微挑眉,“当保镖?给谁?”
“吴邪。”
“不过不是现在。”张杌寻从兜里掏出一张卡,“这是定金,尾款后结。”
一听这名字,黑瞎子的眼皮就是一跳,心说我靠,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因为这个叫吴邪的小子找上他。
随即不动声色的问,“那小子身边不是跟着你和哑巴张么,是有多棘手的情况,你俩加起来都应付不过来?”
张杌寻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很可能到时候我和小哥各自都是分身乏术,我之所以找上你,更多原因还是因为吴三省。”
黑瞎子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小鱼爷,这话怎么说?”
张杌寻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我虽然不清楚三爷当初从蛇沼地下水道离开时对你说了什么,之后你们又做了什么,但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黑瞎子微微眯了眯眼睛,没有接话。
张杌寻笑了笑,“你不用那么警惕,我和三爷最终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不会伤害吴邪。”
“其实我本来是不打算找你的,毕竟不管用谁,都不如自己来的放心。”
张杌寻轻轻叹了口气,“但是最近事情出了一些变故,我不确定自己这回能否度过这一关。倘若不能,那你便在听到我出事的消息后,去星城找到吴邪,做他的师傅,他想学什么,你就教他什么,同时还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张杌寻把卡放在桌上,用两根手指推到黑瞎子面前,“干咱们这行的,最讲究诚信,这是一百万,尾款十倍,到时候吴邪会付给你。”
黑瞎子直直的看着张杌寻,蓦地一笑,拾起桌上的卡,端详了几秒,“这么大笔的买卖,我没道理不接呐,合作愉快,小鱼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张杌寻笑着摇摇头,起身道:“时间紧迫,我就不在你这儿多呆了。”
黑瞎子起身送他出门,挑起嘴角,“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不过我方才观了一下你的面相,还是觉得应该送你一句话。”
“祝我好运吗?”张杌寻回头,挑眉道。
黑瞎子从木架上挂着的一排红绳里挑了一只挂着木雕对虾的,悠悠然说了一句。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诸法自缘,逢凶化吉。”
“呶,这个送你了。”黑瞎子把红绳递给张杌寻,“对虾,弯弯顺。”
“承你吉言!”张杌寻淡然一笑,接过红绳收好,背过身挥挥手,“回见。”
黑瞎子目送着他的背影被人群淹没,嘴角的笑意逐渐淡下去。
回身收起门口的躺椅和遮阳伞,走回店门内,从柜子里取出一只黑色背包,打开往里面塞了几包压缩饼干和两盒青椒肉丝炒饭,以及一些出行必备的工具短刀,换上一双更适合长途行走的靴子。
之后关掉屋里的水电开关,转身出去锁上门。
隔壁馄饨店的老板见状,随口问了一句,“又要出远门了?”
黑瞎子脸上又挂起那副让人熟悉的笑容,“啊对,有大主顾约我去给他家里人治病,麻烦老夏叔帮忙保管一下钥匙。”
“哎,没得问题。”老夏叔放下擦桌子的抹布,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水渍,伸手接过钥匙,“放心去吧,门我给你守着。”
﹉﹉﹉
从潘家园出来,张杌寻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京城,赶在傍晚时分到达星城。
站在机场外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SUV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潘子那张饱经风霜,略显沧桑的脸露了出来。
张杌寻有点惊讶,“不是让你随便派个人来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潘子爽朗一笑,“什么亲自不亲自的,三爷的堂口出事,你和小哥可是帮了大忙,那会儿忙的脚不沾地,也没来得及一起吃顿饭,今晚我做东,你爱吃辣的,那咱们就去鲁哥饭店,他家的招牌川菜可是星城一绝。”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张杌寻笑着应下,坐上副驾驶。
刚一坐稳,他就发现哪里有点不对劲。
左看右看,总算发现不对劲的点在哪里了。
张杌寻指了指驾驶台上摆放着的一个卧在青石上的梅花鹿瓷器小摆件,笑道:“我就说有哪里不对劲,这小东西是我鹿姐给你的吧?”
潘子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咳,那什么,你鹿姐说这摆件寓意好,我就随手放车上了。”
张杌寻笑得意味深长,“好事将近啊潘哥,什么时候请兄弟几个去喝喜酒呀?”
潘子颇有些忸怩,但神情却透露出认真,“听你鹿姐的意思,她想什么时候结都行,之前她跟我说她是孤儿,没什么亲人,所以我打算今年过年的时候带她回去见一下我爹,认认门,让我爹娘都知道我找了个好媳妇儿,又聪慧又好看,是那种特别厉害的文化人。”
“早年我跟着三爷走南闯北,身上其实有不少暗伤,天阴下雨的难免不适,她知道以后,特意请她在大医院的师傅给我做了检查,给弄了很多温养的药,一小包一小包的分好,嘱咐我每天早晚泡茶喝……”
潘子絮絮叨叨叙述着他和江鹿相处的点点滴滴,张杌寻看得出来,和江鹿在一起时潘子很开心,毕竟脸上洋溢的幸福骗不了人。
“她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
“我是个大老粗,没什么大本事,但只要她不嫌弃我糙,愿意嫁给我,我就疼她一辈子。”
潘子对三爷的忠诚难能可贵,对此张杌寻非常敬佩,但同时他也不希望潘子把人生所有的执念都记挂在三爷身上,庆幸的是,在三爷隐匿后,他找到了可以相伴相知相守余生的人。
“哎呀呀,看来我这份子钱得提前准备两份了,胖子那家伙也找着伴儿了,这回咱们可是双喜临门了!”张杌寻笑着调侃道。
“胖子也要结婚了?”潘子有点惊讶,“哪家的姑娘?”
“你也见过的,上回你跟着吴二爷去巴乃的时候,瑶寨阿贵家的二女儿,云彩。”张杌寻道。
潘子仔细想了想,“哦,是阿贵的小闺女啊,想起来了。”
“不对啊,我记得那小丫头年纪好像只有一丁点大儿吧。”潘子猛地皱眉,骂道,“这个死胖子,真特娘的不是好东西。”
“你和小三爷他们可得看着点儿胖子,别让那臭流氓把人家小闺女欺负狠了,再跑回娘家不跟他过了。”潘子叹息一声,叮嘱道。
“那不能。”张杌寻摆摆手,笑道,“那小丫头本事可大着呢,胖子让人家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一门心思全挂在那丫头身上呢。”
说话的功夫,车子开进了一条街道。
此时已华灯初上,街边的店铺灯火通明。
潘子熟门熟路的带着张杌寻来到一家挂着简单灯标的饭馆,“就是这家,你别看门店小,但是菜品一绝。”
进去之后,确实如潘子所说,这家饭馆儿店面不大,但是食客爆满,端菜上盘的伙计来回穿梭在走道里,噼里啪啦的炒菜声,老板娘爽朗的吆喝声,不绝如耳。
喧闹而温馨,充斥着烟火尘嚣的气息。
报菜名儿的女伙计耳朵很尖,听见门口的风铃响了,手上一边忙着写写画画,一边开始招呼人,“客人几位,前屋桌已经满了,去后院儿行不?”
“就去后院儿,凉快。”潘子已经熟门熟路的领着张杌寻往后院儿走了,“把你们家的那几样招牌菜全上一遍,你家有新鲜的小龙虾没?麻辣的来五斤,再来两瓶牛二,米饭也要两碗。”
“好嘞!”女伙计麻利的记上,“小龙虾有,今晚刚进的货,既新鲜个头又大,潘爷您和这位客人稍等,马上就好。”
后边院子很大,看样子是和隔壁的院子打通了,中间弄了个拱门,边上还载种了很多花儿,开的姹紫嫣红,因为没人打理,长久自然生长下,凌乱而杂糅,倒是有种生机勃勃的纯粹感。
张杌寻两人穿过拱门去了另一边院子,这边人少一些,说话也方便。
桌上放着早就沏好的菊花凉茶,潘子顺手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你们前段时间不是去了京城?是已经办完事儿了,小三爷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张杌寻解释道:“京城的事办完了,不过中途接了一个活儿,同解家和霍家合作,去下巴乃山里的一个斗。”
潘子拧眉,有些担忧,“同解家和霍家合作?能让这两家出手的斗,肯定不是一般的大,能说说吗?”
“嗯。”张杌寻点点头,“情况确实有些复杂,天真和解雨臣在一队,去了另一个地方,我和小哥胖子三个同霍仙姑一起去了巴乃,斗的位置基本已经确定了,不过要进去还得费一番功夫。”
“是缺人手还是怎么?用我帮忙不?”潘子一听他说有困难,小三爷这趟还不跟他们一起,越发担心了。
“不用,霍家这趟出动了很多下斗的好手,天真那边有解雨臣在旁边看着,小心一些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张杌寻道。
潘子越发疑惑,“既然不是下斗出了问题,那你这是?”
“我这次来,是要把一个东西交给你。”张杌寻从背包里掏出一只白木雕花的盒子,有骨灰盒那么大,形状也莫名有点像。
潘子一看这个,心里就咯噔一声,“这是哪个兄弟的?”
张杌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里面装的不是什么骨灰,具体是什么,我现在还没法儿跟你直说,不过等这趟天真从四姑娘山回来后,你就找个合适的时候把这盒子交给他。”
潘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你和小三爷不是经常待在一起,怎么不自己拿给他?”
张杌寻不动声色道:“到时候我可能得去一趟藏南墨脱,时间很紧急,他从四姑娘山回来的晚一些,刚好错过,所以就只好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