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箱积灰,放了很久,下面的几个连颜色都褪去了不少。
听到封阳的话,江洲也难免起了点好奇心,走到箱子外面想要翻:“那我看看我的宝贝是什么?”
封阳打开手机,大剌剌的瘫坐在床上靠着枕头:“看呗,都是你的东西。”
江洲的手一顿,这不是一个箱子两个箱子,是七八个箱子,还都是他的东西?
但他就算是加上从小到大给封阳送的礼物,可能都装不满这个。
江洲满头雾水,是真的猜测不到是什么东西了。
闻言手都有点抖,缓缓的打开箱子,看到面上的东西,眸光一滞。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这些是什么,但江洲不可能不知道。
最上面的那一张,是他开学前刚丢的一幅画,他们这条巷子的垃圾桶,统一都在巷尾处。
江洲偶尔丢画,都是来找封阳的时候。
这些画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要保留,因为以后也没想过要靠画画吃饭,顶多就是灵感来了画一画,宣泄一下情绪。
大部分时候就是画一张丢一张。
急切把最上面的箱子拿下来,然后打开第二个,还是画,还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画。
但无一例外,全是他画的画。
还有好几本速写本,都是江妈和家里的纸壳捆成一堆,堆在墙角,准备卖的。
江洲手指微颤:“我不是都把这些丢了么?你怎么又捡回来了?”
封阳啊了一声,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江洲:“就是觉得画得好呗,等你以后成了大画家,这些可都是钱,我留着升值呢。”
“所以你就去捡垃圾桶里的画?”
“有啥,你每次都单独放在一边,又不脏。”那是因为放在一边,用个小石头压着,环卫工人来捡的时候,就不至于脏乱坏,能卖个好价钱。
但是江洲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画竟然都被封阳默默的捡了回来。
“你捡这些干嘛?”
封阳歪头,看着江洲有些不解:“因为你画得好啊。”
江洲背对着封阳,语气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心翼翼:“可是我不走艺考,也没想过成为画家。”
封阳丢下手机,上前来搭江洲的背:“我知道啊,但是你画得好啊,你小时候多喜欢画画啊,以前也不丢画的,都存了起来的,不是高中才开始丢的么?”
“我就想着,万一呢,万一你以后想看看自己小时候多牛逼,作为爸爸,我总得满足一下你吧。”
江洲声音有些抖:“滚,儿子。”
封阳其实没说出来的是,小时候,小学初中,江洲和他们都不一样,封阳看得出来,江洲画画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
是很开心的。
再贵的颜料也愿意存钱去买,每次看到好看的风景什么的,都会抓着他巴拉巴拉的念叨很久。
有时候速写本都是随身携带的。
第一次丢画,就是高中的时候,江洲说以后不画了,反正也不走艺术,以后又当不了画家。
还不如到时候专科去学汽修。
然后封阳去找江洲的时候,就看到江妈在那捆纸壳,准备拿去卖。
结果就被封阳看到了江洲的速写本和那些画。
江妈说得很轻描淡写,封阳也是前几天才听到江洲说,以后或许会很少画画了。
但他就是觉得江洲画得好,就像他喜欢拍照,自己捣鼓了二手相机,内存一满就要删,但每次删照片对他来说都很痛苦。
江洲就让他把照片洗出来,然后还送了他好几本相册,他都装满了好几本了。
所以他觉得江洲的画也不该是去废品回收站的,就和江妈要了回来,买不了多少钱,几十块钱。
江妈就任由他拿走了。
他回家拿了纸箱装起来,偶尔在垃圾桶的旁边看到画,也会顺手就装起来,这两年都养成了习惯。
说不上为什么,可能和江洲给他买相册是一样的道理吧,他用镜头记录他的所看所得。
江洲用相册替他留下这些所看所得。
而江洲用画记录所看所得,封阳也想给他留下他的所看所得。
等过几年回看这些画,总能找到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尤其是那几本速写,囊括了他们初中三年,小学六年,江洲的画技从一开始的青涩,把他们几个都画成大头娃娃。
到现在能够将他们几个画得像是漫画人物一样。
这些画见证了他们的成长,也见证了江洲的能力。
他觉得这些画应该好好的被留存下来,而不是就那么和那些纸壳废纸装在一起,混在垃圾站里,被回收。
从此不见天日。
所以他莫名其妙的就给留了下来,谁知道江洲这货,这么多年,画了这么多。
速写本都装了两三个箱子。
江洲扯了扯嘴角,想要笑笑,没成功:“你留着干嘛,这么多,拿去卖废品,都得好几十块了吧。”
封阳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江洲:“几十块就能卖你的这些青春了?反正你不要我要,我觉得你画得贼棒,把爸爸我画的贼帅,我就要留着。”
江洲抿唇回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封阳:“你真的觉得我画得很好么?”
封阳拍拍江洲的背:“深得爸爸真传。”
好好的气氛遇上封阳的嘴,再浪漫都碎成了泡泡。
半大的小子,做事全凭本心,就像封阳觉得江洲的画很有意义,但就像江妈江爸说的,普通人家要走艺术生的路何其艰难。
尤其是他们这些看起来就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人。
就像他从来没想过要把照相当做职业,他只是喜欢,喜欢用镜头记录生活。
就像江洲,喜欢画画,但也仅仅只是喜欢罢了,能有什么?
哪怕封阳说了这么扫兴的画,江洲的心情还是久久的不能平静,就像本就消失的梦想,突然又站在了你面前,并主动向你伸手。
其实爸妈讲的时候,江洲也能理解,没觉得有什么,还觉得在理,扔的时候连心情起伏都没有。
但如今再次和这些本以为早就消失的过去见面,江洲的心难免一阵又一阵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