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回拨几天,许森杀了李世积后,就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并州那里。
年过后,就是上元佳节了。这是大唐全年唯一没有宵禁的一天,也是长安城最为热闹的一天。
当然,也是治安压力最大的一天。
每年这个时候,至少都会发生好几起纨绔子弟调戏民女、游玩的儿童被拐子偷走等等案件。
但是,即便这样,也无法阻挡长安人对上元狂欢的向往。毕竟一年之中只有这一天可以在夜晚尽情游玩。
不止是长安城里的百姓,周边的州县也乐此不疲。只要有能力的人家都会在这一天赶到长安城,感受节日氛围。
万年令萧铠第一次在任上遇到上元节,加上近期又发生了李世积遇刺这种恶性事件,对此特别紧张。
所谓“凤城连夜九门通,帝女皇妃出汉宫。”到了上元节这一天,别说长安城里的王公贵族,就连宫里的公主皇妃都可能微服出来游玩。
上元节前一天,萧铠特意把许森叫来,叮嘱许森,明天一定要把所有力量都派到东市去。
“万年县的各大街坊有左候卫负责,我不担心,最怕的就是东市出事。”萧铠道:“明晚就拜托许少府了!”
许森听着萧铠一直在念叨李世积被杀的事情,耳朵都快听出茧了。但又不能跟萧铠说不用担心,杀李世积的刺客明天绝对不会出现在上元灯会上。
只能拍着胸脯表态:“请明府放心,卑职一定不负所托!”
第二天下午,许森去了入苑坊,先是给义母和三个义妹送上节日的祝福,然后又去隔壁看望停职在家的武安业。
由于斩衰孝期,今年的上元节跟武家姐妹注定无缘。
进了武安业家,仆人连忙行礼,告诉许森武安业又在家里喝闷酒了。
许森可以理解武安业现在的心情,好不容易踌躇满志去做千牛备身,结果没多久就被以莫须有的名义停职了。
许森叫仆人把他带到武安业那里,结果一看,差点都认不出武安业了。
披头散发,胡子也没有打理,活脱脱一个野人。
“十郎!”许森大喝了一声。
武安业醉眼朦胧,看了过去,发现是许森,醉态立马不见,连忙道:“三哥怎么来了,您稍等,我先去打理一下。”
然后掩面跑了,跑前还不忘踢了一下引路仆人,怪罪他没有提前通知。
过了一会儿,武安业重新回来,已经变回了翩翩美少年。
对于武安业来说,许森对其恩重如山,他虽然心情郁闷,却也不愿意在许森面前失仪。
“三哥,安业失礼了!您今天怎么来我这里了?”
“你最近都在借酒浇愁?”许森问道。
“没有,没有!”武安业连忙否认道:“只是无事可做,只好一人独酌。”
“你别瞒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许森道:“你不要急,武五郎是什么人,你我都知道,怎么可能有胆子杀李世积。等任城王他们为武五郎洗脱嫌疑后,你就可以官复原职了。”
“你也不要都一个人呆在家里,没事就出去转转,终南山、乐游原,都可以去嘛。实在不行的话就来万年县衙找我。而且今天就是上元节,晚上就可以去逛一下长安的上元灯会。不像我,今晚还得在东市巡守通宵。”
武安业苦笑道:“三哥,我在长安举目无亲,唯一的亲人大堂兄也成仇了,一个人去灯会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呆在家里月下独酌。”
“怎么能说举目无亲呢,三哥不是亲人?吾父不是亲人?”许森道:“家父、许伟、张姨娘他们晚上也会出来游玩,如果十郎觉得孤单的话不如就和家父他们一起?”
武安业连忙摇头,他把许森视为亲人,但和许文宝、张姨娘、许伟的关系就比较生疏了,人家一家人逛灯会,他插在其中算什么事。
说道:“不如晚上我跟随三哥一起巡守东市吧,再做一次三哥帐下的尉史。”
“也好,正好今晚人手也不够用。”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长安城大街小坊都升起了花灯,许森也带领万年县衙的胥吏皂隶在东市就位,维持治安。
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就很喧嚣的东市越来越热闹,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看灯展的人。
幸亏长安城达官贵人比较多,且有很多女眷,要是挤太紧了被当作调戏妇女扭送官府就惨了。所以虽然人山人海,但都自觉地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迟早酿出踩踏事故。
一个华服青年在几个家仆的簇拥下微醺着离开东市最有名的酒肆,随手将酒肆欢门上挂着的一盏彩灯摘下,把玩了一会儿后直接丢在地上踩掉。
感叹道:“整整五年时间,终于再次来长安了,这间酒肆的酒还是原来的味道。同州那小地方和长安就是没得比,这里才叫真正的上元佳节嘛!走,我们再到其他地方逛逛!”
酒肆的迎客伙计眼睁睁看着客人随意弄坏他们的彩灯,却不敢吱声,只有等他们走远后才默默从地上捡起来。此人虽然五年不在长安了,但从前是这里的常客,这个伙计可不敢忘记这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管家模样的家仆跟在后面道:“大郎,其实不能怪罪郎君不让大郎来京城,实在是圣人当年用韩信、彭越的故事告诫郎君,郎君不得不谨小慎微啊。所以,仆求大郎过完上元节,明天就回同州吧。”
“好了!好了——”那华服青年被管家唠叨得实在烦躁,怒叱道:“不要说了!五年,整整五年,好不容易等到阿耶被圣人派去景室山修老君庙,我才能偷偷跑到长安来,不多玩几天,如何够本?”
“钟管家不用怕阿耶知道,只要大家都不说,阿耶是不会知道我偷跑到长安来的!你年纪大了,走不动路,不如就留在酒肆吧。”
说完,不理老管家,直接走了。
钟管家无奈,他哪里是担心这个。可他只是一个家仆,主人不听他的话也没辙。连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