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阿莱斯特一边撸着不安的小乌鸦,一边微微眯起眼睛暗自思索着。
如果说,阿尔冯斯的幕后主使是安娜金斯福德的话,他会被夜魔的能力杀死……是不是也说明了金斯福德女士与夜魔有着某种关系
“真是万分抱歉,我亲爱的老板……”
而在这时,重重叠叠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像是有四五个声音相似的人,按照细微不同的节奏说着同一句话一样。
那是从爆炸声中被摧毁的镜子中传来的声音。虽然天花板与地板都已经化为空洞,然而被艾华斯与夜魔挡在身后的那面镜子,却只是被冲击波炸成了一地碎片。
如今,这些破破烂烂的碎片中,却同时映出了多个镜魔的形象。
因为每一块残余的镜子碎片都实在太小,不足以容纳它的存在。为了第一时间报平安,镜魔直接将自己分成了好几份、发出了这种如同几份录音拼凑在一起的声音。
“那是来自夜魔的攻势,对我这样可怜的小恶魔来说,显得实在太过凶猛……”
“——好了,你不要说了。”
在镜魔发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之前,阿莱斯特连忙出声阻止了它。
而对此,镜魔却没有丝毫反感。
反倒是无比丝滑的开始了第二波奉承:“不愧是您,实在是太了解我们这些恶魔的秉性。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放心了——您至少不会因为听信其他恶魔的谗言而遭遇危险。”
……专业,实在是太专业了。
在被阿莱斯特打断之后,立刻在第一时间声明,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那是我这个种族的本能,可不是我个魔的问题;其次表示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会与阿莱斯特坚定站在一起的决心;然后则暗戳戳的表示“其他恶魔可没我这么好”……这句话可以视为对阿莱斯特安全的善意关心,也可以视为它不着痕迹的戳了一下夜魔——她毕竟也属于“其他恶魔”。
阿莱斯特嘶了一声,有些难绷。
——该死的道恩伯爵,你都把你的恶魔教成了什么样子啊!
怎么就这样让恶魔染上了人间的污秽……啧,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但好像也没有太怪。
梦界的幻魔,终究也是用物质界的灵魂作为材料进行塑造的。而根据堕天司的习惯,他一般只会给有超越道途适应性的个体打上大罪烙印——这些灵魂不会走正常的途径进入梦界之河,而是直接被转化为恶魔。
这种行为就相当于在路边拦截补给,让原本会前往终点的补给车停下、并将补给据为己有。
而许多恶魔,实际上都是在赫拉斯尔帝国时期被转化的人类。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距今五百年以前、甚至千年以前的“古人”。
——古人哪有今人坏呢!
伴随着人类社会文明的进步,人类的超越之心也愈发强盛,堕落之道也在不断向前蔓延。五六百年前能被堕天司选中的超越者,如今在祂看来可能都算是乖宝宝了……
似乎是对阿莱斯特的另一重“永世教皇”身份格外看中的缘故,与阿莱斯特重新签订临时工契约的镜魔如今也是突然变得热情了起来。原本它还想着跑路休假,如今看起来倒是不急了。
见到阿莱斯特没有接话,镜魔便非常顺滑的改变了话题,没有感到丝毫尴尬:“您认为,这件事的幕后凶手是谁呢”
看到这镜魔难得说了点正经话——或者说,是接它的话茬也不会让小乌鸦感到委屈的话——阿莱斯特也严肃了起来,连忙将话题转开:“要我说的话,就还是金斯福德女士动的手。”
“但这是‘背叛之吻’吧。”
镜魔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这一招的名字:“据我所知,金斯福德女士是一位魔女。虽然同样拥有爱之道途的力量,但这应该不是她做的。”
“那可不一定。”
阿莱斯特意味深长的说道:“毕竟是爱之道途……他们做到什么事我都不奇怪。”
那毕竟是“创生”之源河的力量。
虽然无论是兽之道途还是爱之道途,多少都有些跑偏。但这动摇不了如今爱之道途是最能整活的道途。
而与镜魔相比,维涅斯则听懂了阿莱斯特的潜台词:“主人的意思是,金斯福德女士还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我问你们,”阿莱斯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这是金斯福德做的,那么你们认为——这是一种什么行为”
“我想,这是对阿尔冯斯冯皮洛蒂的灭口行动。”
镜魔毫不犹豫的答道,显然这个答案已经在心中想了许久:“因为他的仪式正是金斯福德女士教授给他的,甚至可以说这个仪式本身就与金斯福德女士的利益息息相关。为了毁灭证据,金斯福德女士便在得知了情报过后第一时间赶来灭口了皮洛蒂先生……
“——但我想,这不过是一个错误答案,是我基于错误情报而先入为主的产生的庸俗推理。我想,老板想必对此会有一些不同的意见,我迫切的想要听到您睿智的思考。”
它话锋一转,便无比顺滑的给出了完全相反的说法。
像是一个刚被柯南扎了一针的毛利小五郎般否定了自己刚刚相当合理的推论。
“很简单。因为不管这是夜魔动的手、亦或是安娜动的手,对方都来自爱之道途——而诅咒同样也是爱之道途所精通的技艺。
“问题来了——爱之道途的人会这么正常吗或者说,她真的会顾忌所谓的‘真相’与‘灭口’吗”
阿莱斯特的话虽然听上去多少有点抬杠的意味,但细想却发现她是对的。
——既然阿莱斯特能直接绕过诸多干扰项,直奔自身能力绝对不够举行这项仪式的阿尔冯斯,那就说明他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证据。既然在阿莱斯特已然知晓阿尔冯斯的幕后操控者是安娜,那么安娜再做出这种毫不遮掩的谋杀与灭口行为……
……是不是就多少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意味
“比起灭口,倒不如说她整的这出反而更巩固了‘她是幕后主使’的印象。但如果说这是一次嫁祸,也显得毫无意义——除非从你告诉我,这件事与金斯福德女士有关这件事就是假的。”
“——绝不可能,老板!”
镜魔毫不犹豫的高呼道:“我绝不做这种谎言与欺瞒之举!”
“我相信你。”
阿莱斯特也毫不犹豫的答道:“所以答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对方——我们姑且将其称之为‘对方’——她的行动,就是建立在我有夜魔护身的情况下完成的。
“你们看,这爆炸虽然声势浩大,但却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实际破坏。那蒸腾着的黑烟散去过后,残缺的墙体居然还能勉强维持一个轮廓;而能让地面震动的爆炸,却连被我挡住的一面镜子都没有完全粉碎……
“而我被夜魔完全吸收了爆炸的威力,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乱掉一根。如果说这是对我的暗杀,这是不是多少有点太看不起我了我终究还是能悄无声息杀死道恩伯爵的人呢。”
“所以,您是认为……”
镜魔开口,轻而缓的说道:“这或许只是一次试探”
“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一个‘礼物’。”
阿莱斯特眯着眼睛,在那漫天灰烟中猩红的瞳孔亮起如灯:“如同在朋友进门时拉响的礼花、又或是贵客盈门时的一响礼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