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又想,如今祝家这情形,她依然没有离开,确实也没什么可图谋的,那她到底要什么?
便敷衍父亲一句:“孩儿得了空定回去看看母亲。”
“年节时总能抽出空来。”大老爷有些强迫的意思了。
“西南还是孩儿去吧,冬日天寒,父亲大可不必亲自去。”
这次来就是和父亲商量此事的,趁着年底,他花钱买休沐,跑一趟西南,总不能让知天命的父亲在冬日亲自去。
“我比你有空闲。”大老爷说道。
“可你身边盯梢的人,一时半会儿未必甩的掉。”父亲身边的情况,他们都清楚,“父亲交代好了,孩儿去见他们也是一样的。”
“也罢。”他的兄弟们,早已对他这个长子认可。
祝家的新年过的是没有一点新气象,二老爷去接二夫人还没赶回来,冯夫人无精打采的,姨娘和孩子也不敢大声说话。
家里所剩钱财并不多,年货都置办的抠抠搜搜的。连孩子的新衣都是冯老太太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添的。
大人可以不添置新衣,但是孩子长个的年龄,旧衣已经穿不下了。
十七岁的黄之桐,因着前几年那一场伤病耽误了长身体,这几年跟着清明谷雨后面胡乱比划,今年倒还长高了一些,骨架也大了不少,不似以前那么细弱。
冯家老太太听了乐不拢嘴,听说她替女儿管家受累了,偏要给做新衣裳。这还成了祝家年前唯一的乐事。
祝景澜过年期间没有回来,没有敢问也没有敢提这个人,他们都当他不是少夫人的丈夫。
很多时候黄之桐都想不起她在这个家里还有个夫君。
年是勉勉强强过完了,就连那一路护送他们从京城到这里的姚先生也提出了辞呈,黄之桐知道她的正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地方志上说固州山多水少土地稀缺,几次外出都见到连绵的山脉,还有不少的烧窑洞。黄之桐打听过了,固州的石头偏多,便有人因地制宜烧制石灰,青砖。
她不想在固州烧制水泥,但可以先在这期间烧着试试看,也给清明和谷雨一个慢慢接受的过程。
首先,她得找到能烧制出水泥的石灰石。
为此她需要找借口外出,找的次数多了自己都过意不去,于是动了歪脑筋偷偷从角门溜出去。
祝景澜从西南回来后,好些时日才攒到一个光明正大的休沐,准备回固州看望母亲。
临行前,看着自己住所里凌乱的杂物,决定收拾一部分不常用但舍不得丢掉的东西带回固州。
手头又摸到那本《防守论》,打开,摸索着扉页上画的那株兰花。有些可惜了,不知七姑娘如今进了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还能如一株兰花那般高洁蕙质吗?
这本书册,从京城带到西南,从西南带到边荒之地,如今再也不必带着了,他丢了出去。
终是觉得舍不得,那是自己的一片情怀。复又捡了回来,放在旧物中,带回家里去。
他连夜出发,快马奔驰,算着时间申时能到达庄子,同母亲吃顿饭食,歇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要赶回去。
冯夫人听说他到了庄子,激动的大氅没穿好就跑上前去,一声“儿啊”泪如雨下。
祝景澜怕母亲伤了身子,安慰道:“母亲莫要如此了,现如今我们都好好的,你作甚要伤心。”
冯夫人也觉得在儿子面前如此落泪有些失态,便收住眼泪吩咐身边丫鬟:“去吩咐厨房今日给大公子加菜,叫少夫人和姑娘们出来迎接大公子。”
丫鬟和嬷嬷去了,一会儿功夫家里三个姑娘都出来见大哥。
她们跟大哥其实都不熟,腼腆的叫了声大哥便不再讲话。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十一姑娘也有些拘谨,特别是看到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当然祝景澜自己不知道,他只以为妹妹们被变故消磨了活泼的性子,有些心疼她们本是京城上流的贵女,不到一年的光景便沦落成乡间姑娘了。
冯夫人朝厅外看了几回也不见黄之桐过来,遂问道:“少夫人呢,什么事情绊住了?”
谁知去请人的丫鬟回道:“少夫人身边的谷雨说,少夫人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大家就不出来了。请大夫人恕罪。”
“病了?这孩子,最近太操劳了,累病了。请了大夫了吗?我去瞧瞧。”冯夫人絮絮叨叨的。
走了几步方才想起儿子回来了,便转头对儿子连哄加劝:“之桐这孩子不容易,我们一屋子老小多亏了她,如今病了,定是累的。你去瞧瞧,可严重吗。”
祝景澜虽不愿意,但瞧着此刻母亲的模样怕是不会放过他,再加上无论父母还是传话的护卫都说少夫人为家里操心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看望她。
祝景澜点头,示意丫鬟带路,他去瞧瞧黄氏女。
边走边又打量庄子的布局,这个庄子他从前没有来过,出于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判断庄子安全性,哪里还有缺陷。这么一来行走的速度并不快。
黄之桐院里的立夏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了:“谷雨姐姐,我不行,我不敢。万一大爷真的来了······”
“你必须得敢,没有别的法子了,我若扮成少夫人模样,你应付不来大爷。快点!况且他们未必就会过来。”谷雨催促着她,也安慰着她。
其实她心里也是怕的,但事到临头只能如此了。
少夫人一早就带着清明出去了,留她在院子里应付找上门来的人,她们都有对策,什么出去了,去库房了,就是没想到大爷好巧不巧今儿回来!
谷雨冷静的回忆着,少夫人说过,她跟那个人即便当面碰到了也不会认得的。他们也没有说过话,应该连声音都听不出来的。
于是她决定冒险让立夏假扮少夫人,先应付一下。
虽然身形有差异,但躺床上不露脸即可,这个时辰少夫人也快回来了。
这边立夏的妇人发髻刚刚挽好,还坐在黄之桐的梳妆台前,门外有人轻轻唤道:“少夫人,谷雨姐姐。大爷来了。”
来了?那么快!立夏吓得手中梳子掉在地上,慌忙不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