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安静的可怕,乔亚旻看见小姑娘还在安静的站着,说不出的心疼,原本拉着于晚胳膊的手放下,改为牵着她的手,“过来坐。”
于晚顺从的坐到床边,她心里有点害怕,她怕乔亚旻对她失望,像她这种连亲生父母都能说舍就舍掉的人,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你明天还要上课,一会回家好好睡一觉,我这边有小齐照顾,你不用担心。”
于晚委屈的说道:“连你也不要我了?”
乔亚旻拍拍她的手背,“傻丫头,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不要你的。”
于晚把头轻轻的靠在乔亚旻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这个人真实的存在,原本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爸,我刚刚说的不是气话,可能我这个人呢,就是父母缘淡泊,小时候我真的恨过他们,恨他们为什么生下我又不管我,可是现在,我不恨了,因为不爱,所以不恨。”
乔亚旻觉得奇怪,他们前段时间见面时,于晚偶尔会在言语间透露对于波重男轻女的不满,但是这份不满也不至于让于晚想要断绝关系的地步吧。
“是不是你爸最近做了什么事情?”
于晚摇头,过了好一会,沉闷的声音传来,“是我想起了三岁时的记忆,你还记得我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吗?”
乔亚旻抚摸着她的头发,“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呢。”
万盈盈和于波结婚时,就计划着晚两年再生孩子,那时万莉莉刚刚6岁,虽然在血缘上来说,万莉莉是她的妹妹,实际上,她却一直把万莉莉当成自己的孩子。
万莉莉出生后没多久,她们父亲就去世了,万老太太因为高龄产子,身体一直不太好,那时,万家大姐也怀孕了,万家的事情都是万盈盈一个人撑着,可以说从万莉莉出生,就是万盈盈一手带大的。
后来万家大姐难产去世,万老太太受的打击太大,没撑多久,也走了。
万家只剩下万盈盈和万莉莉两姐妹,按照h市的风俗,父母去世要守孝,至少三年之内不能结婚,万老太太临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放心不下两姐妹, 于是为了让万老太太放心,万盈盈和于波匆忙的领证结婚。
结婚之前两人就达成了共识,先不要孩子,打算等过两年,万莉莉大一点再说。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虽然做了措施,他们婚后没几个月却意外的怀上了于晚。
刚开始两个人对孩子还是有期待的,毕竟是自己亲骨肉,虽然不在计划内,也不可能把孩子打掉,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家里两个孩子,万盈盈照顾不过来,于波又不喜欢女儿,两个人一致决定把于晚丢给于老爷子。
老爷子那时刚当上厂长,厂里考虑到老爷子的情况,给他请了保姆照顾他,这下,于波两口子更有理由把孩子送过去。
于晚三岁前,一直是由保姆照顾的,但是保姆心理不平衡,她是厂里请来照顾老爷子的,但是现在却要给于家带孩子,工资又不多发,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刚开始她还是尽心尽力的,后来她发现,于家人真的不怎么管这孩子,就开始疏于照顾,在于晚两岁之后,她就常常把于晚一个人锁在家里,有时候一天都不回来,于晚被关在家里,吃不上饭,也没人陪她玩,她说话又晚,不会告状。
直到她三岁,开始说话,她跟父母说过保姆对她不好,但是她爸当时怎么说的来着,说她小小年龄就这么矫情,还会告黑状,还说她没良心,保姆照顾她这么久,她还说保姆对她不好,那时她太小了,完全不知道告状会带来什么后果。
没过两天,保姆就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她告状的事情,原本保姆只是不给她饭吃,把她一个人关在家里,后来,保姆会趁家里没有大人的时候打她,骂她,她却没法反抗。
于老爷子每天工作很忙,最忙的时候几乎天天住在厂里,万盈盈偶尔会带着万莉莉过来看她,当着万盈盈的面,保姆自然是对她很好的,于波更不用说了,他只有偶尔来看老爷子的时候,才顺便过来看女儿。
于晚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到了三岁。
直到于晚快四岁的时候,那年冬天特别冷,平房除了烧炕,屋里还会摆个小火盆取暖,保姆早上起来,把小火盆点上,给于晚喂完饭就把她锁在屋里,出去打牌了。
于晚中午实在太饿,扒着桌子想去拿早上冷掉的馒头,却不小心把旁边的小火炉踢倒,那时火炉几乎已经灭了,剩下的残火还是把木桌点着了,于晚害怕的不行,她怕保姆回来看到炉子倒了会打她,于是她脱下衣服去扑火,哪想到火势越来越大,她直接钻到了桌子下面,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她蜷缩在桌子下面,大声叫着爸爸妈妈,她知道没有人会给她回应,她绝望的想着,如果这样死了,也挺好,反正没有人爱她,没人在乎她,在她父母心里,她只是个累赘。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听到了外面撞门的声音,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男人冲进火光中,那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乔亚旻,她知道这个叔叔偶尔会来找爷爷,喜欢抱她,还会给她买好吃的,虽然那些好吃的,她一样都没吃到,全被保姆拿回家给了自己的孩子,但她就是知道,这个叔叔是真心喜欢她的。
乔亚旻把于晚从大火中救了出来,送到医院后,医生说幸好送来的及时,再晚一点,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然后医生又告诉乔亚旻,这孩子被虐待过,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应该是长期遭受虐待造成的。
于家人这时候才知道于晚说保姆不给她饭吃,打她,全是真的,只可惜没人把这个小姑娘的话当真,没人帮她,没人救她,哪怕他们都是她最亲的亲人。
那件事情之后,家里辞掉了保姆,于晚在第二年开春上了幼儿园,也是在那之后,于晚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救你,你只能自救,父母亲人,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你的依靠,她必须强大起来,成为她自己的依靠,她变得坚强,独立,凡事都只靠自己去解决,有时候还会帮万盈盈两口子和万莉莉解决麻烦,万盈盈和于波对于她的变化是乐见其成,有个懂事又乖巧的女儿,谁会不高兴呢。
她被乔亚旻救回来的几个月里,她一直在乔家,跟乔一鸣成为玩伴,那时候她特别羡慕乔一鸣,虽然他没有妈妈,但是他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爸爸。
乔亚旻虽然嘴上总是嫌弃他是个儿子,但是他对乔一鸣的爱一点都不少,于晚觉得乔一鸣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儿。
童年被虐待的事情,家里人都以为她忘了,她也以为自己忘了,直到昨晚做了噩梦,这段记忆才逐渐清晰,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她再次见到于波和万盈盈,她会激动的原因,如果没有于波的那番话,她未必会跟他们撕破脸,但是于波侮辱的人,是她前世唯一的光与救赎。
为此,就算与他们撕破脸,她也在所不惜,她想起了一部分的前尘往事,却越发坚定,今生,她一定会对乔亚旻更好,比上辈子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