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起你的太多,今日此举,也不过是聊作弥补,你不必谢我。”女子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点淡淡的忧郁之意,而崔斯特听到这个声音,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冷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他自然听出,这是伊芙琳的声音,而更重要的是伊芙琳的话,话中的含义,让他的脑袋几乎要炸开,完全不敢去想个中深意,可是浮光掠影般的一点思虑,都让他完全无法镇定下来。
伊芙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伊芙!”他大喊了一声,“你站住!”一边说着,他一边分开橘红色灯光最后亮起的树林,榕树的枝蔓垂落下来,树枝发出簌簌的落叶声音,伊芙琳的声息隐藏在这一切之中,显得无迹可寻,可是崔斯特却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听错,这个执灯引路之人,绝对是伊芙琳。
寂静的林中,未曾有任何的回答。
“你若是不出来,我便进林子里面去找你。”崔斯特狠狠道,“我无所谓要找多久的,就算死在半路也没关系,所以你最好还是出来。”
半晌,伊芙琳幽幽叹了一声,从摇曳的树影之中走出,她的手中还提着一盏已经熄灭的灯,伊芙琳看着崔斯特,眼里埋藏着深深的倦怠与无奈:“崔斯特,你为什么一门心思要见我?你不顾你的同伴和女孩的性命了吗?”
“我……”崔斯特被问的一时哑然,可是一转念间,他已经从容对答道,“不管我用了什么方法,此时此刻,我总是见到你了,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你说呢,伊芙?”
伊芙琳有点讶异的看了崔斯特一眼,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调侃:“没想到,你居然也变得机灵了些。”
“我本来就很机灵的。”崔斯特道,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有些紧张的道,“伊芙,你……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伊芙琳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惊讶:“如果我不是真实存在的,难道我是幻影吗?”
“我就是怕你是幻影。”崔斯特道,“刚才,我在……在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幻象,幻象之中就是你,如果这一次的你依然是我的幻象,我想,身处迷林之中的我大概就离死不远了吧。”
他本想直接说出剑圣的藏宝洞一时,可是话到嘴边,忽然就想起了伊泽和格雷福斯两人警示的眼神,伊芙琳终究是异己,即便他再看重她,这个事实也无法改变,念及此处,崔斯特居然把事情留了半句在心里,并没有对伊芙琳据实以告。
“你如果怕是幻觉,就伸出手来。”伊芙琳笑了笑道,“我会让你明白,你的感觉并不是幻觉的。”
崔斯特愣了一下,伸出手去。
他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伊芙琳软香温玉般的手掌或是樱唇的轻柔一吻,没想到他只瞥见冷光一闪,手背上一阵剧痛,竟赫然多出来一道血痕,崔斯特倒抽一口凉气,惊愕的抬头看向伊芙琳,伊芙琳倒是有些调皮似的“嗤”一声笑了出来。
“痛觉是破除幻觉的最好方法,此时此刻你感觉到痛了,我的人可还在你眼前。”
崔斯特怔怔的点了点头,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痛觉凉凉的,一丝一丝的抽痛着,这感觉他说不明白,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丝一丝牵着自己的心似的,他直觉自己想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一时又想不清楚。
“你发什么呆呢?”伊芙琳道,她的态度看起来跟以往截然不同,过去的日子里,她对崔斯特总是冷冰冰的,即便是温柔看上去都有些忧郁,可是此时此刻崔斯特眼前的她,竟然有些小儿女纯洁可爱的情态,这虽然让崔斯特很受用,却同样让他心里疑窦遽生。
“你对我好温柔啊。”崔斯特轻描淡写的道,“温柔的我都觉得不正常了。”
“有么?”伊芙琳抬眼道,“大概是我本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还能叫我撞上,有些惊喜吧。”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是漫不经心,没有走脑子一般,可是听在崔斯特耳里,却如平地一个惊雷,让他一个趔趄,险些连站都站不稳了。
“伊芙,你……你说什么?”崔斯特道,“你本以为我死定了?”
伊芙琳愣了一下,似乎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不经意的话是多么的失言,然而下一秒她就掩饰住了自己那有几分失措的情绪,淡淡道:“看到你那朋友伤成这样,我自然为你感到庆幸。”
然而,这样的解释在刚刚那句不经意的口误面前未免太过苍白,崔斯特盯着伊芙琳,她微微的垂着眼帘,让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可是他却分明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的沉下去,冷下去。
“伊芙,你……听过卡萨丁这个名字吗?”崔斯特犹豫着道。
伊芙琳没有回答,可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而仅仅这一个动作,就足以证明一切崔斯特所不敢,也不愿想象的猜测。
眼前的伊芙琳,仍然是那么美,而且她似乎比之前清减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劳累吧,眼睛下面也出现了淡淡的青黑色,可是她这么劳累,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那湖里发生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对吗?”崔斯特道,他木然的站在那里,木然的看着伊芙琳,心里的感觉却是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被抽离似的,连胸腔都空了。
“崔斯特。”伊芙琳有些哀哀的叫了一声,“我早就说过,我们是不会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你是瓦罗兰大陆的人,现在更是战争学院的使者,而我呢?我是暗影岛的人啊,黑暗与我如影随形,如果你一定要深究,我们……我们是注定会分道扬镳的,你又何必……又何必非要刨根问底?”
崔斯特淡淡的笑了一下,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意味,手背上的伤越来越痛,可这种痛却像一盏灯,让他倏然之间痛的一个冷战进而无比清醒,他听见自己一字字的在说话,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自己的嘴,自己的心,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伊芙,动手伤格雷福斯的,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