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岩浆宛如赤色的龙蛇,流过支离破碎的地板。常青控制的水汽冲进了暗室后,纷纷被蒸腾成迷蒙的白雾。暗室正中,七个蛇形祭坛中央的神像挑眉冷笑,手持两条蛇形的光翼低头不语。而他背后各有五对蛇形羽翼舒展。
“天使?”雕工精细的雕刻栩栩如生,常青被震了一下:“不,圣经现存的天使没有十二翼。十二翼?”
“大魔王路西法?!”紧随其后的安东尼奥惊呼出声:“狂傲的魔王,带领二分之一的天使反叛的极恶者!”
“不,他不是superbia(拉丁语,傲慢),他是ira(拉丁语,暴怒)。”常青看向那名天使雕像周伟的七座蛇形祭台:“他是曾经被禁名的大天使萨麦尔,最初的死亡天使。也曾经是罗马帝国的庇护者。”
意大利有着太多的西罗马的遗址,而萨麦尔曾经是古罗马帝国的庇护者。
流动的岩浆炽热无比,但它们似乎被十二翼天使雕像所束缚,温度根本扩及不到整个废弃教堂。它们似是因为现在代表暴怒的死亡天使低头垂目而产生,它们的温度恒定在了死亡天使目之所及的地方,换换围绕七座蛇形祭坛流动。
七座蛇形祭坛中央各自刻画了黑色的花纹,它们的形状和之前常青看到的羊皮本差不多。被血污浸染过多次的祭坛表面发黑,和它灰白色的底座对比鲜明。
在七座蛇形祭坛外围,还有无数手臂长短的暗色立柱组成了黑色的五芒星。
“这里面是……”常青走到距离她最近的立柱旁边,蹲下:“这里面东西是骸骨。黑色的、手臂高的骸骨——是婴儿或者幼年孩子的?”
“阿青!”
一道超越正常人速度的黑影猛然撞了过来,常青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推了出去,她重重的摔了出去,差一点滑落到岩浆里。
一条线条分明的手臂及时箍住了常青,在她滑到岩浆里之前。
“嘟嘟嘟嘟嘟!”一整排箭头浸着不知名绯红色物质的弩箭,插在常青原来站着的地方。黑色立柱被穿透,铅笔粗细的黑色手骨掉了出来。
“别动!”身穿警服的男人举着枪,正指着一个家庭主妇打扮的中年女人。他紧张的直冒汗:“放下你手里的东西,你有权保持沉默!”
举着钢铁强弩的妇女嘲讽的回过头,她身后的墙壁浮现出三四个白影,争先恐后的扑向举枪的警长。
“砰砰砰砰——”
训练有素的萨缪尔警长下意识扣动扳机,四个白影的头部分别被一颗子弹穿过。但白影们完全不受影响,子弹穿过的地方快速的合拢到一块。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见到子弹对白影没用,方才还存在些镇定的警长是真的慌了。他一边后退一边开枪,硝烟和硫磺的味道充斥了周围:“小子,快来帮帮我!这鬼东西我应付不来,你希望我呆在车里,难道早知道会有这种鬼东西吗?!”
“坚持!我马上就来。”雅各布下意识的捂住常青的耳朵,他贪婪的多看了她一眼,护着她站起来:“阿青,我去把萨缪尔带过来,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你到之前,他就会被白影……”
常青话音未落,她面前的短发青年化作一匹健马大小的褐红色巨狼,四肢交替两个扑击就越过了白影,来到了名为萨缪尔的警长身边。不理会比石像还僵硬的警长,巨狼张开他的血盆大口,把回过神拼命挣扎的警长叼在了嘴里。
常青发现她居然没有太多的讶异。
她旁边的安东尼奥还在瞪着眼,眼珠子快和金桔一样大了。他的嘴巴足可以塞进去两个鸡蛋,常青能看到他喉咙里面颤抖的扁桃体。
褐红巨狼摆头甩尾,掀起的劲风将白影们困在原地。它们虽然无法被物理攻击伤害,但无形无质的风显然不在这个范畴。
它们被劲风撕扯的身形扭曲,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能动了,巨狼已经回到了常青身边。他吐出挣扎不止的可怜警长,以护卫的姿态蹲在了常青身旁。
被白影包围的妇女则拿出了一支录音笔,她蹲在角落抱住脑袋,高举着重复播放着教堂钟声的录音笔。
常青发誓,她从巨狼棕色的眼睛里读出了他的询问。
“先离开这里。”常青有许多疑问,比如这个能变成巨狼的年轻男人是谁。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你能带三个人穿过封锁吗,往钟楼相反的方向跑。钟声会引来更多的白影,我们必须尽快突破。”
“呜。”巨狼低声鸣叫,趴在地上示意常青上来。岩浆附近灼热的地板使他的毛发卷曲,有股烤糊了的味道。
常青手脚并用的爬上巨狼的脊背。当安东尼奥想要跟上来时,巨狼却突然站直了身体。他张开嘴巴对准安东尼奥和萨缪尔,摆了摆头。
“喂,小子!不不不不,是雅各布先生。”头昏眼花的警长一爬起来就看到一颗巨大的犬牙,他连连摆手苦笑:“我可以跟上你!请相信我!”
安东尼奥也畏惧的后退了两步。
巨狼对他们呲牙,喉咙中发出犬科动物特有的低声呼噜。他太大个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可爱,两个大男人更为畏惧的向后退了退。
人们面对未知总是惧怕的。
值得庆幸的是,安东尼奥的母亲太低估他们了,只召唤了几个白影阻拦他们。有着名为雅各布的褐红巨狼开路,一行四人顺利的逃出了教堂。
雅各布甩了甩穿过大厅是沾上的木屑,看向废弃教堂外面的世界。
被白雾遮盖的树林阴冷森寒,仿佛有无数的毒蛇潜伏其中。零零星星的阳光透过灰蒙蒙的云朵,落到这边死寂无人的林间空地。废弃教堂周围百米的范围内片草不生,黑红色的土壤像浸透过了人类的鲜血。
“你们还记得来时的路吗?”常青从雅各布的背上滑下去,虽然她不反感坐着他的脊背,但她不知道他怎么想:“安东尼奥说这片树林走不出去。”
“你应该问问你的同伴,是他带我进来的。”还是不太能接受雅各布的模样,警长一有时间就偷偷瞄着他:“你难道也不记得你是怎么被带进来的?”
“我不记得。你说他是我的同伴?”常青看向凝视着她身边蹲着的巨狼:“他叫雅各布?”她在手机通讯录里发现的那个雅各布?
萨缪尔终于把目光分给了常青,他瞪大了眼睛。
以护卫姿态蹲在常青身边的巨狼,也扭回了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常青。
安东尼奥轻声咳嗽,直到三个人都看着他:“事实上……我发现king的时候,她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了。”
雅各布拿犬齿勾住常青的衣服。
萨缪尔和安东尼奥紧张的看着他。萨缪尔更是把手放上了他的配枪的柄:“我想她可能被吓坏了,所以一时记不起其他事也是正常的。”
“我猜,他想要找我聊聊。”常青诧异的看了眼萨缪尔,她从她紧张的眼神里隐约明白了为什么陌生的警长会选择护着她:“我保证,我会安全回来。”
和雅各布一路来的警长,更担心身为“普通人类”的常青。
“嗷。”雅各布也低声吼叫,做出保证。
比寻常马匹还庞大的巨狼带路,常青踩着他的梅花脚印走进了灰褐色的树林。确定后面的两个男人看不到了,雅各布的体型猝然缩小。在常青好奇的打量中,黑发黑眼的赤.裸男孩猛然蹲进半枯萎的灌木丛。
顿时,满耳朵都是树枝被折断的“嘎巴”脆响。
“你应该先转过身去!”被常青以欣赏探究的目光打量肌肉的雅各布,暗色的肌肤浮现出一片鸡皮疙瘩。不知道他是被树枝扎的不舒服,还是被常青毫无遮拦的目光惹怒的。
“抱歉。”常青毫无诚意:“我事先不知道。我能问问吗,你是怎么从数百磅的体重浓缩成现在的样子?看地面下陷的痕迹,你现在的体重也就相当一个普通的成年男人。你在维持巨狼的状态时,消耗的能量不会令现在的你感到极度的饥饿吗?”
“我目前不想跟你解释这些!”雅各布折断几把树枝遮住下面,一把握住常青的手腕,近距离的凝视她的眼睛:“我想知道,你究竟怎么了?你,真的……”
常青发现她喜欢这个人靠近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常青不介意对喜欢的人坦然一些:“我知道你,雅各布。你在我手机的通讯录里,在这之前你还和我通过话。你能告诉我,我失踪多久了吗?”
“三天,你不是失踪。”雅各布能看到常青眼睛里他的倒影,他的模样很狼狈,活像被人抛弃的狼狗:“在你把自己装进棺材之前,你还和我在一起!”
常青蹙眉,雅各布抓着她手腕的力气实在有点大。
“抱歉,我没想要弄疼你。”雅各布立刻察觉到并放开手,他狼狈的避开常青询问的目光:“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有点、有点脑筋不正常。是的,我生病了,精神科。”
雅各布歉疚的模样令常青非常不开心,她上前一步反搂住雅各布的脖颈,阻止他继续后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的身体比思想反应更快。
雅各布惊讶的抬起头。
常青告诉雅各布她醒来的状况,她所在的冰棺头部有重击的痕迹,周围有被火焰烧融的痕迹。连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安东尼奥也不曾说过的事,常青都告诉给了眼前的人:“我相信,我能很快记起一切。”
雅各布扬起嘴角,虽然他的笑容不算大,但他的确发自真心:“你在安慰我吗?我的女孩?”
他不得不承认,哪怕常青失去了他们的记忆,也能准确的抓住他的弱点。
像以前一样,她知道怎么样令他更好过些。
“你的,”常青呆滞的歪了歪头:“女孩?”
可一阵惨叫打断了常青的思路,她立刻转身看向她来的方向。转身时,她才发现她不知不觉的被叫做雅各布的男孩抱住了腰,但她一点反感也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
雅各布的眼神重新变得犀利,他辨认出变调惨叫的发出者:“那是萨缪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