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睁开眼。
隔着冰蓝色的厚重冰层,她看不清头顶天花板的雕纹彩绘。她整个世界都是或深或浅的冰色,感觉不到四肢,也感觉不到阳光和温暖。天花板两侧透出微薄的光线,她知道她正处于一个昏暗的环境。
常青闭眼又睁眼,封住她的冰棺自中间横向裂开一道均匀的弧形。冰棺的上半部分被地球引力吸引,自然而然的滑落向地面。躺在一个人形坑洞里的常青动了动手指,猛然坐了起来。她的脖颈因为她粗暴的动作,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冰棺被放置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大厅中间的走廊尽头,走廊两侧遍布木质长椅的残骸。灰扑扑的长椅散发着木头变质的腐朽味,两侧长椅的尽头,是两排支撑整个大厅、贯穿一二楼层的哥特风直柱。十二根直柱主体由墨绿的大理石构成,越通往上方颜色越浅淡。最上方明暗两色的大理石浮雕组成铜环蛇般的雕纹,仅有的两条翠绿色的大理石像毒蛇的眼睛,散发着阴冷的寒芒。
二楼的直柱之间各有十根大理石圆柱,分隔出大厅二楼两侧不足两米的窄小走廊。两侧走廊的墙壁的彩色玻璃蒙尘,乌突突的几乎看不出它组成了一个人形图案。
污浊昏暗的光顺着彩色玻璃投射向大厅。
常青又重重的躺了下去,后脑勺和冰棺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但被冰冻的无知无觉的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她茫然的望着天花板的彩绘,眼珠微转,顺着蒸腾的白雾移动。
坚冰融化的水汽形成的白雾,向大厅天花板飘去。遍布彩绘的天花板呈弧形,上面刻画有圣母玛利亚、十二门徒、圣海伦娜的彩绘。被水雾一染,许久没人清理的天花板簌簌向下落灰,颜色都鲜艳了几分。
常青被落灰呛得呸呸咳嗽,手脚并用的滚出冰棺。躺在冰棺侧面,她出神的摸了摸冰棺表面的一片狼藉,重物敲打的白痕和火焰药水的灼烧遍布整个冰棺表面,特别是她脑袋应该在的位置,根本没有比杯口面积大的完好冰面。
“我,差点被杀死吗?”
常青歪了歪头,挂满冰渣的头发滑落胸口。她的四肢和头发一样无知无觉,长期被冰封的皮肤呈接近死寂的青蓝。
常青怎么也想不起来谁想要杀她,又是为什么被封进了坚硬的冰棺。但她能从冰棺斑驳的痕迹判断出,如果没有冰棺,她可能早已经死了。
她——
常青眨了眨眼睛,茫然之色更重。她能感受到她似乎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厚重的冰棺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的念头,在她需要的时候裂开。飘散的水雾也会依照她的意志改变方向,本来要顺风而行的它们直挺挺的飞向了屋顶的彩绘。
常青猜测应该是她自己封存了自己,并不是其他人把她放进了冰棺——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和她这般怪异的话。
常青直觉的认为,她才是人类中的特例。是不被普通人接受的怪物。
那么,又涉及到了一个问题。
——她是谁?又为什么会在一个类似废弃教堂的地方?是她自己进来的,还是其他人把她带进来的?
周围的环境让常青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她也许是被作为怪物捉住了,被当地的神父封存了几个世纪。人们尝试过把她放到火刑架,但是普通的火焰烧不化封存她的冰棺。
常青眨了眨眼,她应该有记忆,但她似乎没有了。
抚摸着冰棺的凹凸处,常青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她莫名其妙的认为自己应该知道,她的大脑和她的手足同样,因为长期的低温冰封进入了自我保护机制的休眠。她这种情况应该被称为暂时性、或解离性的失忆。
她具备常识的知识,只是想不起来任何连贯的记忆。脑海里有一幅幅杂乱的图画划过,像没有声音的默剧。她分辨不出来那些碎片的顺序,她只知道那些也许是她记忆的一部分。
常青摇摇晃晃的站起,用僵直的手掌从头到脚的检查身体。她应该庆幸她喜欢把东西随身携带,而不是放到背包里。依次掏出手机、水果刀、钥匙链、绿光指星笔挂坠、头绳、钱包,常青把它们摆放到身前,她记得手机和钱包都能证明她的身份。
翻遍了钱包,常青没有找到她的身份证和护照,只有一些美元和欧元。
常青试着打开手机,但是手机开机后很快的又关闭了。冰封并没有让手机进水不能使用,但它显然已经耗光了所有的电量。来回开关了两次,直到手机彻底无法启动,常青只来得及记住她最近通讯记录和简讯联系的人的名字——舒望、里尔、雅各布。
仔细的收好属于她的物品,常青用头绳扎起满是冰渣的头发,向中央的祭台走去。耶稣受难的神像被推倒在地,十字架两边的大理石被磕掉了。耶稣神像的右手臂不翼而飞,他的脸面朝着祭台对面被紧紧关闭的大门,表情痛苦难耐。
常青默了默祭台上堆积的灰尘,终年不变的灰尘足够覆盖住脚面。而最底下的一层已经形成了近似岩石的灰褐色泥土层。
“我是谁?”常青茫然的看着耶稣神像,蹲□戳了戳它残缺的手臂:“我认识你。你能够告诉我,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耶稣神像当然不会回答常青。
一阵冷风吹过,空旷的大厅回荡起鬼怪嚎叫般的回音。破旧腐朽的木屑被吹得浮起,几乎快化作腐朽养分的木椅哗啦作响。
常青抬头向逆光阴影中的二楼右侧走廊看去,一道大部分是白色的影儿极快的掠过。在它中间有一团比墨渍还要深邃的漆黑。
主色调采用了本该严肃的绿色大理石的废弃教堂阴冷,本该翠绿色的大理石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成残缺不全的墨绿。墨绿大理石骨子里透出一股森寒的阴冷,宛如无形无相的气场缓缓扩散,却令人无法忽视。
即使暂时失去冷热的知觉,常青的身体还是诚实的打起了冷颤。
一道中间漆黑的白影自大厅闭合的门口掠过,随后是二楼右侧走廊的第三根圆柱,弥撒堂祭台旁边的出口。有一道白影直接自常青背后掠过,飞快的窜入了祭台旁边的出口,再三的感觉到白影的存在,常青不能再欺骗她自己。
她知道那并不是视觉的错觉。令人难以置信,她接受起来这种事格外容易。
常青迈动回复丁点知觉的双腿,拼命向祭台对面的大门跑去。在第三次被腐朽的碎木绊倒后,她才缓缓减慢了速度。伸手隐约只能看到五指的光线不能支持她的行动,她谨慎的移动脚步,然后她看到一大块黑影无风自动的移动向了她的必经之路。
常青再次被绊倒,她压塌了腐朽的长椅。
没有风,背后却有一股寒意扑来。趴倒在地的常青清楚的看到面色清白,留着乌黑长发的女人白影从她侧面掠过,她双臂环抱着怀里一团乌漆的阴影。白影的速度太快,常青没有看清她究竟抱着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冲到门口,硬着头皮忽视周围响起的嘻嘻怪笑,常青用力推动两层楼高的厚重大门。但石质大门的滚轴已经在岁月的洗礼下和大门重新凝结成一体,无论常青怎么使劲,都推不开一丝缝隙。
“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
“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愿天父和基督,赐给你们恩宠及平安。”
“也赐给你。”
空灵的女声虔诚的念着天主教的致候词,她的声音逐渐加大。紧接着无数或甜美、或低沉、或嘶哑的女声响起,伴随着幼年孩童独有的嚇嚇笑声,充斥了整个昏暗的大厅。
“我罪、我罪、我的重罪——”
“全能全知的主啊!”
“终身童贞的圣母玛利亚啊!”
伴随着女人的低声嬉笑,空灵的声音和声咏唱道:“愿仁慈的天主您永远无法赦免我们的罪,永远垂怜我们及它们。以永生的生命向您祈愿!”
随着咏唱声的增大,无数或高或矮的女人出现在了二楼两侧的走廊阴影中。它们都低着头,长短不一的头发遮住它们的脸,露出精致小巧却冒着青黑死气的下巴。它们仿佛在做弥撒般,整齐划一的半跪在地,护住腹部并伸出一只手向天花板伸展。
弧形天花板正中的圣母玛利亚彩绘突然落下了眼泪,但它的嘴角却挑了起来。又哭又笑的圣母玛利亚彩绘,好不诡异!
打不开正门的常青转头就向祭台跑,诸多白影随着她的行动缓缓扭转僵硬的脖颈。她们的眼神空洞而无神,嘴角边却噙着疯狂的狞笑。
常青这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上了祭坛,却再没有突兀的长椅拦住她的道路。在跑向祭台正中耶稣神像前的下一刻,常青违反物理规律的一个转向,钻进了祭台旁边黑洞洞的哥特尖拱式的门洞里。或许门洞最开始是个门框,但属于它的那扇门已经在岁月中变成了一堆残骸。
眼见常青被一道水流拖走,白影们纷纷发出愤怒的尖啸!
常青慌不择路的奔跑,借助水流的动力,四肢僵硬的她好歹达到了正常人的速度。空旷漆黑的教堂走廊只回荡着她一个人的脚步,走廊两侧的耶稣画像被她打开的绿光指星笔的线条一照,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看不清路的常青为了能够尽快逃跑,只能打开了不起多少照明作用的指星笔。绿色将本就阴森恐怖的走廊勾画出了一种扭曲的气氛。
突然,一块半挂的画像后面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抓住了常青,并把她拖进了画像!
常青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她发现了扯住她的那只手存在温度!但失去平衡的常青,已经来不及想更多的事,她只来得及护住脸和脖颈,整个人倒进了画像。
作者有话要说:竹取姜糖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9 15:37:02
舒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9 18:43:57
lp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9 19:16:41
都说了不要这么破费otz,你们这样让我肿么能安心的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