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的人生规划里,绝没有过坐上电椅,体验囚犯临死前心情这一项。
电椅首次行刑的时间是1889年,它的发明者能追溯到爱迪生和他的团队。能够瞬间输出千瓦电量的电椅,足以把人电成焦炭,连同他们的脑子都会被烤成烧焦的布丁。常青真没想过有天她还能体验爱迪生大老爷的发明,把它组装出来的安德森真了不得。
搜索引擎允许登载这类危险品的原理和构造图了吗?!
皮带固定住常青的腰,她双手被固定上椅子的扶手。安德森为她扣上胸部的皮带时,笑容恶劣而得意:“你的腰真细,胸部的弧度也不错。”
“邪魅一笑早就过时了。”如果不是手腕被绑住,常青一定把眼前的人打得他妈妈都不认识:“希望你交足了电费。不然你打开开关的时候,就是你电表被爆掉的时候。”
安德森哼嘿冷笑,旁边的柜门被他打开放平,柜门内侧绑了个真人比例的仿真娃娃。漆黑的长发,紧闭的双眼,粉白色的皮肤……它躺在放平柜门形成手术床上,宛如天使安眠。常青最不能接受的一点——这个人偶居然和她九成相似。
安德森抽出人偶手腕的塑胶管,拿着另一头走向常青。
找了找常青的脉搏,他把针尖刺进了胳膊肘的皮肤——什么都没流出来。安德森皱眉,又重新摸青筋,刺进针尖。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就是抽不出血。
面带笑容的常青心理得瑟。血液最多的构成部分毕竟还是水,成分越复杂的液体她操纵起来越困难,但好歹有九成的水不是么。
奎鲁特人相信力量源自血脉,常青不知道她是不是这样,但操控不了别人的血,难道她还阻止不了自己的血往外流么?
安德森想做的她偏不让他得逞。
该夸赞一下安德森的聪明才智,常青不动声色,但他联想到常青的能力,低声咒骂的抽出了针头,又重重刺了进去。他调整了下电椅的控制器,蓝色的电弧攀爬过常青的双手。
肌肉猛地收缩,呼吸都仿佛带着电流的常青尖叫。持续的电流输出使她言语破碎,被针头捅得破烂的手肘向外渗血,塑胶管也被粘稠的褐红色液体充斥了。通过塑胶管,常青的血液灌入了手术台的人偶身体里。
常青没办法在点击的状态下操纵血液逆流。
“你的娃娃,有造血功能吗……我死后十二个小时血液凝固,失去温度……你的娃娃依旧冰冷……你以后抱着它睡觉,只能觉得血腥刺鼻……”
安德森简直想要撕烂常青可恶的笑脸。他失去理智打算这么做,却被电椅迸溅出的电花灼了一下。恶狠狠的看着常青,他双目充血。
奎鲁特人相信力量源自血脉,安德森也相信这点。他要的是个能够操纵冰雪的人偶,不是带着尸臭的模型。
常青虚弱的言语像刀子,锋利的捅进了他的心脏。
电椅正常的输出范围要看制作人的心情,但人体能够承受的电流超过直流过百毫安的时候,就有生命危险了。常青不清楚她的身体是否和普通人差不多,但交流电原理的电椅……显然能够满足大功率输出,烧焦她这一点。
只要安德森交足了电费。
作为现代人类宝贵资源的电流不可能太便宜。这样换算下,安德森简直是在用钱砸死常青——她一点都不幸福。
呼吸困难的常青高扬脖颈,固执的闭紧双眼,肌肉痉挛的失去了知觉。不知道安柏瑞能力的安德森,一定想不到她的狼人朋友能找过来。他印象中的安柏瑞只是个普通少年,连威胁都算不上。
正常情况,常青不会扔下那种状态的雅各布。
希望安柏瑞第一时间意识到这点,找到他的族群,来实行一下和平条约——山姆和他的狼群能够在适当情况下提供帮助。
常青眼前出现了幻觉。
理智知道她还坐着电椅遭受酷刑,第六感却告诉她,她真的来到了一片恒古的荒野。手握龙蛇的魔神嗥叫,下.体仅围了草裙和兽皮的他们围着一个类人生物跳跃舞蹈,那个类人生物抬起手阻止了壮汉们的祭祀。
那只纤细白皙的手,莫名让人想到了死亡。
安德森的工作室的确正上演着死亡的旋律,安德森尖叫着向门口逃去。
一匹棕褐色皮毛的巨狼撞破玻璃,跃进房间。他抬起媲美熊掌的巨爪,愤怒的拍断了安德森的手腕。连对猎物的戏耍都没有,他随后张嘴咬断了人偶师的喉咙——动作干净利落,临死前的人偶师还在为他为何如此脆弱而疑惑。
棕褐色皮毛的狼以犬牙勾掉常青手腕的针头,电流通过他的犬齿,巨狼脖颈的毛尽数竖起。抖了抖昏沉沉的狼首,身体承受力比人类好得多的巨狼回身一个扑击,粗暴的撕碎了电椅旁边控制电流的工作台。
本来拔掉电源插销就能解决的事。巨狼似是还嫌弃不够,拿工作台的破铜烂铁磨起了犬齿。
没有一头现有的奎鲁特狼人的皮毛色泽是棕褐色。
不是常青预料之中的安柏瑞。
最接近他的是皮毛棕色的杰拉德,但那个长相略有文气的奎鲁特青年行动不会那么粗暴。他的毛色贴近纯正的深棕。
应该是友非敌吧。常青余光瞥向人偶师死不瞑目的尸体,胸口泛堵。持续的电击似乎影响到了她的情绪,她嘴唇的颤抖一直停不住。
“你……”用尽仅存的力量挣扎,也不过是让皮带碰击铁环,发出脆响。常青只能向化身拆迁队的巨狼求助:“帮我解开好吗?”
棕褐色巨狼低吼,压平了耳朵,尾巴斜指地面。
如果巨狼要攻击,她现在可逃不开。常青牙齿打颤,她发誓这还是电击的后遗症,而不是因为棕褐色巨狼前爪哒哒扒拉地面的走来。
缩起爪子将一个足趾插.入皮带间,巨狼笨拙的一勾。粗糙的毛发摩擦她通红的手腕,他试了好几次才勾断了左手的扣带。右手和脚裸同样,三足撑地的巨狼动作越发笨拙,他一只巨大的爪子搭上常青的大腿,探出爪钩挑断了腹部的皮带。
狼瞳移向胸口,常青也低头看。那里是唯一一条了。
“这个,我还是自己来吧。”哆哆嗦嗦抬起双手,常青尝试解开皮带扣。想到巨狼可能是某个奎鲁特少年的变身,她怎么可能再继续求助。
不强求的巨狼哼哼两声,抽出爪子,向后退开。
好不容易解开皮扣的常青站起来,她像踩在棉花上,踉跄两步扶住墙壁。浑身肌肉酥软的常青冲巨狼招招手:“嗨,不好意思……能借我支撑下吗,我脚软。”
棕褐色巨狼吐出两道白练,迟疑的迈动步子走到常青身边。他的肩胛骨已和常青差不多高,全身红的宛如剥皮虾米的常青扒着颈毛,跪倒在地。屈膝蹲下身,棕褐色巨狼扭头,以浅棕色的眸子看向她。
他的毛很长,蓬松而柔软。至少他的鬃毛很长,足够埋进一个人。
狼毛刮过赤.裸的皮肤,浑身直打哆嗦的常青扯出个笑,抱住了巨狼的脖颈,将脸藏进狼的颈毫里。颤音令她语不成调:“嘿,你的眼睛颜色像琥珀,挺漂亮的……对不起,我没想非礼你,我只是……有点冷。”
前肢交叠前伸,棕褐色巨狼将脑袋搁在上面,不再去瞧身侧的常青。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一滴滴的掉了出来。
抽动鼻翼的棕褐色巨狼又转头盯着常青,狼眼里能瞧出纠结的神态。他向旁边侧了侧身子,小半个肚皮露了出来,趴在他身上借力的常青也跟着变成侧躺的姿势。他呲牙吼叫几声,带着不明意味的低呜。
抹了把眼泪,常青眨眼再眨眼,泪水还沾着狼毛:“我没事,我很好。”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常青不能说不怕,但她的恐惧不至于让她像个小女孩哭个不停。
常青绞尽脑汁给了自己一个解释:电击之后她对身体的控制下降到了一定程度,泪流不止是脱水的反应。
比起传说中的大小便失禁,常青认为她应该算还好。
安德森逃生的方向是门,棕褐色巨狼追击的时候把门框撞变形了。安柏瑞费了好大劲才打开了门,多亏人类状态的他力气也不弱。
“该死!”被灰尘呛得直咳嗽,他来回煽动手臂走进来:“阿青?欧吕尔?你还好吗,你在这里吗?”
“安柏瑞你的愿望是做个警察?”常青举起右臂以示存活:“事后警察。”
科幻灾难片一样的现场,本来还想还嘴的安柏瑞哑然了。
被勾断的塑料管向外徐徐流血,仿真人偶双目无神的仰望天花板。安德森的尸体下面一大滩的血,他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台的人偶。
“我带你去医院。”抱起常青,安柏瑞看了眼同时站起的棕褐色巨狼:“你最好穿件衣服跟过来……这件事不能让警官发现,雅各布。”
“安柏瑞……”
“什么?”
“雅各布可能没自带衣物。”
“……”
身后传来羞愤的狼吼,安柏瑞僵硬的撒腿就跑,慰勉的话再说不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