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副帅唐世绩在五月廿八的夜里去往唐善智的接风宴现场以后,那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四爷爷唐善智的面前跪下,随即抱着老爷子的腿便失声痛哭。
唐善智和长孙唐世衍皆被世绩给感动得一塌糊涂,而当时在场的数百宾客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惊讶与感动者虽不少,但如衡州知府秦正甫、东安城的齐二春等人那般感动得一个劲地抹眼泪则无疑太过浮夸了些。
而更多的军政商界要员们,则神色各异地陷入了沉思。
又有韩夫人、秘书局座魏落桐、肃卫统领于青青等人的眸子里则已现愠怒之色。
她们当然晓得副帅唐世绩和秦薇儿等人赶来了衡阳城,但唐善智毕竟是唐世勋和唐世绩的四爷爷,谁还能强行阻止唐世绩来衡阳城呢?
虽说唐世绩在那之前的十余日在酃县足不出户意志消沉,可肃卫在那时也不便轻易得罪秦薇儿。
因秦薇儿与东路总管府在五月下旬正为陷阵左大营、白虎左大营东出江西省做准备,在楚军的东线战事当中,秦薇儿无疑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自从楚军的东路联军进入衡州府伊始,秦薇儿就是东路大总管,当楚军占领衡州府全境以后,东路总管府遂与衡州府衙进行政务交接,而衡州知府又是秦薇儿的父亲秦正甫,因此这交接工作进行得极为平稳顺畅。
之后东路总管府的本部迁至郴州北部的永兴县,以便于处理郴州境内各州县的政务,同时也负责与郴州营、白虎左营协调地方防务及后勤等诸多事宜。
再至五月下旬,秦薇儿将东路总管府分为两部,其中一部迁至郴州东南部毗邻江西省南安府的桂阳县,另一部则迁至衡州府东端毗邻江西省吉安府的酃县。
无论在哪一个阶段,东路总管府在秦薇儿的掌管下皆做得颇为不错,虽然秦薇儿和北路大总管许南潇的性格迥异,但两人不仅同岁又曾是闺蜜,且在处理地方行政事务与协调能力上可谓不相伯仲各有千秋。
不过能力归能力,实际上秦薇儿对楚军大帅唐世勋的怨念极重,这也是她撺掇副帅唐世绩在五月廿八的傍晚赶回衡阳城,并让唐世绩在四爷爷唐善智的接风宴上半真半假地演那处哭戏的主因之一。
犹记得去年腊月在零陵城,秦薇儿差一点就成为了唐世勋的女人!那时的许南潇也好、王秀荷也罢,岂能与她秦家大小姐相比?
谁曾想唐世勋在今年正月底与唐世绩互换身份,由世绩在零陵县假扮唐老夫子,而世勋则率北上三营去往了祁阳县。
但秦薇儿对此毫无所知,且当时正逢‘唐柳联军’南下攻打道州的准备阶段,秦薇儿既是‘唐老夫子’的秘书,又是柳大钧的亲外甥女,因此她便成为了沟通唐家军与柳家军之间的最佳人选。
也正因为如此,秦薇儿肩上的担子极重,唐、柳两军的后勤部可不都来找她秦大小姐协调工作?
偏偏‘唐老夫子’那时又整日里待在门滩军营当中,听说是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且还闭门谢客?
到了‘唐柳联军’开拔南下道州的前两日,秦薇儿亲自去往门滩军营,她必须要见到‘唐老夫子’以决定联军的后勤队伍之行进与具体物资分配等问题。
当时在军营内扮作‘唐老夫子’的唐世绩也知道他不得不代替二哥世勋接见秦薇儿了,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是?后勤问题不处理好还如何去打仗?
然而当唐世绩与秦薇儿见面以后,秦薇儿居然一眼就看出这‘唐老夫子’不是唐世勋!
原来自从秦薇儿给唐世勋当秘书之初就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且她心里很能藏得住事,她一直都未将唐老夫子乃是个年轻人所扮的真相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爹爹秦正甫和舅舅柳大钧。
当然,那时唐世勋是主动向秦薇儿展露了真容,他笃定秦薇儿不会轻易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因为唐世勋深知秦薇儿是个怎样的女人,作为秦家长女,她最为重视的是秦家的利益!
无论是去年献贼孙将军入城以后与已是寡妇的秦薇儿打得火热,亦或是当薛刚那小子把秦薇儿给‘拐’走后,两人还曾过了短暂的十余日两情相悦的甜蜜日子,而后秦薇儿又成为了‘唐老夫子’的秘书,且她亲手斩断了与薛刚的情缘。
说秦薇儿心狠也好无情也罢,但她所做的这一切可不都是为了秦、柳两家的利益?
同样的,秦薇儿在唐世勋身边待过一段时日之后也看得出他是个怎样的人,鹰视狼顾的他岂是易与之辈?
因此那晚在门滩军营内,秦薇儿一眼就看出那扮作唐老夫子的不是唐世勋,虽然唐世绩也如世勋一样剑眉鹰目,可世绩在看向秦薇儿时,他的眼神不像世勋那般睿智又冷酷,而是双目放光甚是炙热。
要知道秦薇儿在十几年前就被零陵县的士人们誉为艳盖零陵城,她又如何品不出唐世绩那炙热眼神是何意味?
这绝不是那个拥有极强克制力、她深感难以驾驭的唐世勋!秦薇儿当时就已确定了这一点。
而且秦薇儿知道当时唐家军的副帅唐世绩乃是唐世勋的亲弟弟,因此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扮作唐老夫子的男子恐怕就是那花花公子唐世绩。
或许在那一刻秦薇儿想到了很多,而后她做出了一个影响秦柳两家未来走向的深远决定,在那晚,她,成为了副帅唐世绩的女人。
自诩花丛老手的唐世绩拜倒在了秦薇儿的石榴裙下,年仅二十一岁的他被大他十岁的秦薇儿降服了,而且他是真想与风情万种而又懂他的秦薇儿共度余生。
当秦正甫和柳大钧等人得知秦薇儿在门滩军营度过了一宿,两人不禁老怀大慰,秦家与柳家子弟亦是弹冠相庆。
到了三月下旬,当时整个零陵城都已确切知晓唐老夫子乃是唐世勋所扮,秦柳两家人自然也不例外。
且唐世勋在三月廿四率北上三营入主了祁阳城,其势力与兵力已非柳家军所能比拟!秦正甫和柳大钧不禁扼腕叹息,孽缘呐!谁能想到秦薇儿居然‘误中副车’成了副帅唐世绩的女人呢?
不过这两个老狐狸见唐世勋的弟弟唐世绩对秦薇儿是情有独钟,看来薇儿把唐世绩这小子给拿捏的死死的啊?于是他俩遂同意了秦薇儿的决定,即嫁给唐世绩为正室。
至四月初一唐世勋凯旋回归零陵城,他亦是无奈同意了世绩与秦薇儿的婚事。
倒不是说唐世勋舍不得秦薇儿,其实他知道秦薇儿与秦柳两家的心思,无论秦薇儿是跟他亦或跟着世绩可不都符合秦柳两家的利益?
虽然唐世勋知道世绩与秦薇儿的结合会有后患,但他当时也没法拒绝此事,他在四月初一回零陵城的主因就是为了‘稳定后方’。
毕竟他当时只有‘半座’零陵县,为何他要让利给秦柳两家以换得柳家军‘入股’楚军?这正是为了稳定零陵县以解决他东进衡州府的后顾之忧。
而当唐世勋在五月初十授意于青青逮捕楚军副帅唐世绩之后,这无疑激起了秦柳两家极大的不满。
他们如何看不出唐世勋不仅要借着唐世绩的左膀右臂、原楚军后勤总部副部长唐廉的贪污受贿案来做文章,同时也想借此来打压在衡州府的政界掌握极大话语权的秦家?
因此,为了稳住秦家在楚军当中的地位,秦薇儿与秦正甫等秦家人遂谋划如何‘反击’唐世勋而又不致他恼羞成怒。
这场‘反击’,正是从五月廿八夜里在衡阳城内为唐善智老爷子准备的接风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