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兵力,大概在九个至十三个师左右,其中,包括五分之四的装甲部队和部分机械化步兵。机动力为六。”北泽凝视着作战地图,面无表情地道:“从之前战斗的消息封锁情况来看,敌人已经占据了电子优势,激活了大量情报和干扰终端!”
北泽的手,在控制台上轻轻敲打着。整个指挥室,就只听见单调地敲击声:“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到这里,并在半个小时内吃掉我一个师,说明他们的战斗力极强,同时也说明雷锋岛方面军的预备部队,并没有被弗伦索镇调开。而是被集中到了夕阳山战区!”
“夕阳山!”参谋们一片哗然。
“上将阁下。”参谋长上前几步,走到北泽身后:“你是说雷锋岛华夏方面军所有的预备部队?”
“即便不是所有,也是大部分。”北泽眼睛假眯:“他们既然自弗伦索镇迂回,就说明他们现在根本不在乎防线的得失!这一仗的胜负,已经从阵地攻守,转移到了对有生力量的打击。”
“决战?”参谋长骇然道。
“是的,决战!”北泽冷笑道:“他们把夕阳山,设定为了决战地点。他们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现在执行的一切战术,都是为了在最后的决战开始之前,建立优势!”
“难以置信。”尽管不敢出言反驳,参谋长依然脱口而出:“这太疯狂了。”
“疯狂?”北泽淡淡地看了自己的参谋长一眼。
或许是他太强势,所以,一直以来,他的参谋长都是有着极强的执行力,却没有足够的洞察力和应变能力。即便有,也从来没有机会显示出来。
“这不是疯狂,这是他们破这个局的唯一办法,总结起来,不外乎一句话。”北泽仰头负手,一字一顿地道:“将计就计,反戈一击,置之死地而后生!”
参谋长飞快地将北泽分析的整个战局想了一遍,急切地道:“上将阁下,如果敌人在夕阳山聚集了所有预备部队,那么,我们略作战计划已经势不可行。难道,我们就这么撤退?”
“你见过两只决斗中的雄狮有一方敢在对手面前露出自己的后背么?”北泽摇了摇头:“夕阳山打到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敌人既然聚集了足够的兵力,我们就只能顶住。撤退,只会把后背送给敌人。”
看参谋们面色沉重,北泽一笑,轻轻拍了拍参谋长的肩膀:“话是这么说,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会输掉这场战役。”
北泽的话,让所有人眼睛一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走到指挥台的推演电脑前,启动推演程序,掰了掰手指,坐下来。
“如果将夏洛克斯主战区,惊风谷和比邻山的兵力收回来,只保持防御力量,我20集团军和苏斯21集团军,总计可以投入十个师!”
北泽的手,在推演电脑上飞快地划动着,分布于丛山峻岭中的一支支部队,随着他的手板一一亮了起来。
“贝利夫元帅的手上,还有超过十个师的预备队。在夕阳山前线,还有两百辆裁决者机甲。敌人目前集中于夕阳山的兵力,不过二十个师。这是他们所有的本钱了。不然,他们也不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从防线上补充兵力。”
“决战,他们并不占优势。如果失去了现在的这支部队,夕阳山就是雷锋岛华夏方面军主力最后的墓地。”
“很久没有机会亲自做推演了,或许有些生疏。”北泽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不过,我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三个字。拖住他!”
他的手,在屏幕上飞快移动。一排排数据和信息,宛如流动的瀑布。
在参谋们敬佩的目光中,一份接一份针对不同部队的作战计划,经由天网指挥系统,飞向各自的目的地。
摇晃的指挥机甲里,段天道瞅着电子沙盘,张大了嘴,一脸惊异。
沙盘前,韩立,唐心,雷闯,拉希德和斯图尔特,都是面沉如铁,小声而激烈地讨论着前方的侦察部队和后方的林涵发来的情报信息。
刚刚收到的情报显示,主力刚过鹰山不到五公里,前方已经出现了敌人的阻击部队。
而在更远一点的外围地带,还有大量如同闻到了腥味的鲨鱼般的白苏斯部队,形成七八个大大小小的攻击箭头,或围追,或堵截。正沿着不同路线高速逼近,飞快地压缩着悍军的生存空间。
这些还都是已知的,未知的又有多少?
这些白苏斯部队,显然不是赶来夹道欢迎的,更严重的是,他们也不像是来拼命的。
一支支白苏斯部队化整为零,除了部分在正面建立阻击阵地外,其他的部队都抢占悍军前进通道两侧的战略要地,虎视眈眈却引而不发。
显然,他们打定了主意,不和悍军进行正面的大规模交锋,而是以狼群撕咬的方式,拖住悍军。
如果不清除他们,他们就会在通道两侧放过悍军前锋,转而袭击后面的部队。如果要歼灭他们,他们就会和悍军纠缠。而他们分散的部队,占据分散的阵地,进可合兵一处,退可四散奔逃,一打起来根本没个完。
对任何一支急于快速通过的军队来说,这种战术,都他妈让人难受。
段天道很生气。他愤怒的盯着飞速变化的电子沙盘,仿佛看见了一个极其恶心而狡猾的对手,正在冲自己狞笑。
白苏斯25集团军司令,北泽宪!
这个老不死的!
“林涵,把北泽宪的老窝给我找出来!”段天道立起眉毛,杀气腾腾。
“少来!”
“肤浅,我没空。”
通讯器里,黄小蕾和林涵一前一后的喝斥,如同一盆冰水,一下熄灭了掏窝大英雄逮住北泽饱以老拳的炽烈心焰。段天道偃旗息鼓,臊眉搭眼的地在指挥电脑前坐下来。雷闯等一干军官不明就里,傻傻地看着段天道发愣。
一旁的唐心,拉希德和斯图尔特等人,则是暗自窃笑。这个首领天生是个吃不得亏的人。他算计别人的时候兴高采烈,看见别人算计他,立刻就是火冒三丈。
找北泽宪的老窝,倒不是他天真到以为干掉北泽宪,25集团军就没人接替指挥了,而是这家伙天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脾气,胡搅蛮缠蛮不讲理,谁惹到他一口咬上了打死都不松口。
睚眦之必报,简直登峰造极。
“你怎么看?”唐心悄悄拧了段天道一把,岔开话题。
“不就想拖住我吗?”段天道冷笑,挽起袖子,脸上的肉直抖抖:“老子就陪这老王八蛋,玩一出轮回爆揍!”
鹰山以北二十公里的一个小山头上,刚刚抵达的白苏斯2523装甲师一团,正在抢挖壕沟,建设临时阻击阵地。
身材高大,流着一绺长长黄褐色的胡须的团长欧文斯,站在山头,面色凝重地举着便携式远视仪打量周围地形。
这是一个高四百多米的狭长山头。山脊南面,是刀砍斧削般的陡峭山壁。几十米外的山脊另一侧的北坡则较为舒缓,是一个落差不过五十米,延绵近六百米,满是原始林木和野草的斜坡。
斜坡尽头,山势转而向上,爬上了另一座大山的山脊。虽然看不见,不过欧文斯知道,在大山背面的一个山头,2523装甲师二团,也正在紧张地构建阵地。
对于作战计划中指定的这个山头阵地,欧文斯比较满意。西面是阵地的正面,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一眼能看出几公里远。几乎将悍军的必经之地尽收眼底。
抢先占领了这里,就像是在突伦河东岸扎下了一颗钉子。即便不动手,只坐在这里喝茶聊天,也能让悍军如芒在背,胆战心惊。
远视仪转动,茂密的树林,远方的山坡谷地,尽收眼底。除了他的这个团以外,在从鹰山到飞沙谷一线,类似的阵地有十来个。
个个都是俯视突伦河东岸通道的战略要地。
大的山头驻扎团级部队,小的山头驻扎营级或连级部队。各阵地之间,相互沟通掩护,进可攻,退可守。悍军想要毫无阻碍地从这里通过,简直就是做梦。
放下远视仪,欧文斯不得不钦佩北泽上将的老谋深算。今年四十岁的他,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早在接到2521师遭遇攻击,敌人沿突伦河向北突进的消息时,他就知道,南面战局,已然生变。
迄今为止,25集团军还没有摸清楚这支忽然出现的部队的规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支庞大的部队。一旦被他们穿透防区,迂回到夕阳山,整个战局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幸亏,25集团军的司令,是北泽上将。
就在下面的各级军官还在为敌人的意图争吵,还在为2521师的飞速溃败震惊,还在为南面战场可能出现的变化各执己见的时候,北泽一连串的命令,不但清楚地解释了大家的困惑,也指明了战斗的方向。
早听说北泽上将的指挥功底很深,一手推演术更是出神入化,这一次,欧文斯算是见识了。
从收到消息到拿出作战方案,北泽上将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他不但准确地对敌人的意图,路线和数量作出了判断,而且,果断地选择了正确的战略方针,将第一阶段战役,定义在“纠缠拖延”这四个字上。
如果说,正确的战略方针,是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基础的话,那么,具体作战方案的制定,战术的运用,就是战役的砖石。
北泽上将,以每分钟一份的作战计划,将整个战役,解剖得脉络分明。
什么时候,在何处建立阵地。前后左右,有哪些部队相互护卫。进攻时应该怎么聚集,由谁指挥,攻击敌人的哪一个部分。防御时,应该建立何种标准的阵地,应该如何掩护,撤退应该走那条路线,如何在友军的配合下反戈一击,谁坚守谁撤退谁迂回,谁主攻谁包抄等等等等,极其详尽。
这些作战计划,如同一条条无形的绳索,将一个个山头阵地,一支支隐藏于丛林中或者正在向这边靠近的部队连接成了一张巨大而坚固的网。
悍军不来则已,一旦敢来,就将被死死网住!
即便悍军有强大的战斗力,即便他们横扫弗伦索镇以北的三大战区,并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击溃了2521师。可是,欧文斯相信,北泽上将会让悍军指挥官明白,单兵战斗力并不足以决定战争胜负。
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可以抵御数倍于己方的敌人。而一名天才级的指挥官,则能以对手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的力量,取得胜利。
智慧,才是战争天平上,最重的砝码!
“团长!”
一声急促的叫喊,打断了欧文斯的思绪。
回过头,只见三辆伤痕累累的灵猫机甲,飞快地穿过战壕中忙碌的工程机甲向自己跑来。
看到坑底稀泥飞溅到脚下,欧文斯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怎么回事?”
“我们遭遇悍军侦察小队的袭击。”跳出机舱的机甲战士大汗淋漓,一脸的恐惧和羞愧,低头道:“只有我们三个人逃了回来。”